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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3 / 4)

你的仇人,你不能……”

“出去吧。”他只是平静地说。

文士样貌的男子随即连拖带拽的,将情绪阴沉的男子扯了出去,不给他留下再说一个字的机会。

姝妍立刻将脑袋转向黑暗的一面,不去看这个她曾经热切地喊过“哥哥”的男子。

她未曾想到重逢是在此处,且以此种不堪的方式。

一切倏忽间便陌生起来。

原来他的父亲——那个躺在火光里的偶像木雕一般的男人——死于她的伯父马超之手。那么城破之日,还有多少他的亲族死在这场残酷的征伐之中?她曾经历过的切肤之痛,他也经历了一遍。并且,他的切肤之痛,是她的亲人给予的。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这样的痛苦要一次一次地重复上演?

她感到他蹲下了身,他的影子投来,盖住了她更为细瘦的影子。

“你是……马超的女侄?”他语调冷漠。

姝妍所能做者,唯有点头。

半晌,空气里仅存沉默。

姝妍终于忍不住回头,对上双有些发灰的深沉的眼睛。那双眼里有微微起伏的怒气,眼睛的主人迎着从灯座中渗出的残破微光,面子上覆着一片难以言说的斑驳的寂静。

比起两年前的那次近距离对视,如今二人间充斥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觉得羞惭不已,无颜而对。他如芒在背,无所适从。

《卷耳》仿佛昨夜星辰,最后一个音节方从她稚嫩的唇齿间淌出,噼啪作响的星火便将他二人拉回这间阴沉且潮热的逼仄小屋。

那个跟着他涉险带回先父尸骨的小小女孩,到底竟是她的嫡亲伯父造成了这场惨剧。他在谷城救下的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竟然是始作俑者的从弟。

两年的时间,他最忠实的朋友与他最信赖的兄长都在和他说,父亲被马氏所杀,而他当日在谷城抛却生命安危救下的男孩,是马超的从弟。正是这两个劫掠者的到来,让他的家从此支离破碎。

可他偏偏不信。在那女孩离开他的家时,带她走的胖子在他随口的询问下闪烁其词,只说他们是“客商”,说他们“路过”,说女孩是他家顽劣的“大小姐”,而他竟一点也没怀疑。尽管他救下那男孩时,男孩说了一句扶风什么的——他忘记了男孩的姓名,只记得他一句简单利落的“扶风某”。所以他一心不信,不信男孩正巧是扶风马氏。

多么可笑。他救过的人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无比嘲讽,他救下的人造成了自己和母亲两年来巨大而无人可感的痛。

更可悲的是,到了此时他竟才信。答案从女孩的头垂下默认的一刻开始被确认,他却只想逃离此地。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软弱,蹲在地上的人明明知道内心已经开始崩塌,却还要强止住哭喊着宣泄的欲望。

“哥哥……”姝妍哭了:“你……还好吗?”

他的胸膛忽而火烧一般,下一刻几乎要翻出皮肉来,在她面前裂成两半。

他多么希望从没去过谷城,或者……从未救过他们。他更希望这个女孩没有同他一道坐在屋顶上,他还希望……他希望不要发生的事太多了!他太贪心!可悲!

“好……”他张口回答,却被自己嘶哑而干涸的嗓音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姝妍低低哭着说。

少年人垂了脑袋,不去看她的泪眼。

姝妍觉得自己五脏俱焚,方才悄悄咬住的唇角,一股甜腥若隐若现。

仿佛过了一百年,少年人才说了下一句话。

“疼吗?”

姝妍心肺一阵撕裂的痛楚。此情此景,他居然在关心她接了两个耳光的脸颊是不是还在疼。

她有些承受不住了。不对,她有些承受不起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

刚才赏给姝妍一对耳光的少年人折返进来,彼时他的脸上已经消解掉不久之前面对着姝妍时的私愤,转而严肃许多。

“小慕……”他拍拍如石像一般仍旧蹲着的少年的肩头,声音略带沙哑:“抓到小的了,但是那个女的死了……”

少年的眼神突然空了一块。

折返的少年压低声音说:“她原本被抓住了,一个时辰前贼人攻城,她挣脱了,从城上跳下去的……”

“跳下去……”蹲着的少年喃喃自语。

“嗯。”折返的少年人又说:“当着贼人的面跳下去的……倒也……节烈。”

姝妍听懂了他们的话。“小的”便是马爻,而“那个女的”,则是伯母董氏。董氏一定不愿自己成为谈判的砝码,更不愿马超为人所逼,因此毅然弃命。她做得出来。姝妍知道她——平日里温顺的女子,心底却始终情义双全,危难关头,慕死不慕生,这便是她。

毁天灭地的怆然顷刻之间冰封她的胸口。到底为什么……失却亲人的痛,要轮番在他们之间上演!她不能忍受,她几乎崩溃!

“你们杀了她!”姝妍大喊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撕烂折返的少年那张阴郁的脸皮。尽管一切不过徒劳,她弱小而无力,更是他人阶下囚,毫无资格叫嚣。

折返的少年人正欲同她撕扯,蹲在地上的人却反身挡在姝妍的面前,扳住他的手腕。

“姜维,你干什么!”那人火气上来了,不禁直呼了少年的姓名。

“兄长,你不可再动粗。”少年的话说得极为平稳。

“你知不知道她姓马?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就在刚才。”少年借着力,极为缓慢地站起来,语气已然八分缓和,手上却并未放松。

“那你还护着她!?”

“是。”

这个短暂而隐忍的“是”字一出,他对面的少年人一番滞愣,终于在惊骇之余慢慢收回手臂,面子上是难以形容的震荡:“为什么?”

“因为……”唤做姜维的少年很克制,也很镇定:“不怪她。”

“你的意思,不会还要放了她吧!”他的声音里满是讽刺。

“无辜者不该去死。”

“‘无辜者’?”他重复着少年的词句,继而一声冷哼:“小慕,你说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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