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拍马赶到。
雁桥口。
借着酒意,刘备有些开怀。他亲自斟满两杯,一手托一杯,将酒递给马氏兄弟。
马超和马岱万分小心地接过新主公手中温热的酒,等他发话。
刘备躬身而拜:“二位将军至此,成都可速得矣!”
马超和马岱默契地压低头颅,将手中的酒樽握得平稳。
刘备面色大悦,握住马超的手腕:“将军乃备故人之子。遥想初见,应是在河北?”
马超谦卑地点头:“是在河北。”
刘备说:“能与孟起共谋江山,是刘备求之不得的事啊!”
马超诚惶诚恐:“超叩谢主公抬爱,敢不尽心。”
刘备又将眼光转向马岱:“我与你伯父寿成初识时,少将军大抵还在襁褓里啊……”他用不端着酒杯的那只手拍拍自己的臂膀,作哄婴孩状,眼底溢出温色。马岱脸上露出几分少年人的腼腆。座中诸人已有面带笑意者,氛围一时温馨无两。刘备继而慨叹:“少将军从懵懂孩儿长成大好男儿,而我,我已两鬓染霜,平生过去大半……”他摆摆手,稍显苦涩,“漂泊半生,未建寸功,倒也可悲……”
座中一片唏嘘感叹声里,刘备却振作精神,一扫哀态:“如今得遇二位,建功立业就在明日!今夜咱们英雄把盏,不论天下,只论杜康!来,与我共饮此斛!”
说罢,他举起手中酒樽。马超早被故人重逢的气氛拨弄起心中激荡,此时第一个接着刘备的动作举起酒水,马岱也随着兄长举杯,余人一见主角三个全部捧杯,也端起手中酒器,向着他们的方向,遥祝福康。
马超提高了声调:“从今往后,我马氏一族愿为主公鞍前马后,永不相负!”
他赶在刘备之前,当着这位新主和所有同僚的面,将杯中酒仰首喝尽,一滴不剩。
平生第一次,他觉得只一杯酒下肚,人却醉了大半。
奔波半生终遇明主,然而他的亲族、父母、手足、妻儿却被他尽数丢弃。
他不是合格的儿子,也没有尽人夫的职责,护佑弟妹,他渎职,作为父亲,他失格。他是一败到底的男人,是千万个男人中最痛苦也最失意的一个。如今他别无所求,只想做一个称职的臣子,能够替新主打下一片天地。
成都就是他的成与败。
成,他在刘氏的功劳簿上且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败,从今而去将无人记得马腾身边曾手执长枪、令人胆寒的玉面小煞星——人们只会记得马腾的不肖子从潼关败到汉中,再败到成都,终于辱没了这个泱泱老姓的最后一抹荣光。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从她的脖颈后响起。
姝妍回过头去,眼中映出男孩笑盈盈的圆脸。男孩约莫十岁,比她稍高些,生得和气。
姝妍有些紧张:“你是谁?”
男孩咧嘴笑起来,眉眼弯着:“我问你作甚,你反问我是谁?”
“嘘!”姝妍恨不能捂住他的嘴巴。她躲在屏风后,就是在偷看大帐里的觥筹交错,外帐虽也热闹,终究是女眷们家长里短的天地,不似这里,隔着一道屏风,却隐现英雄气。她就是喜好这股英雄气,她还想看看那位总是疏朗而笑、眼底带光的先生。
本就是偷摸行径,不想却被人捉了现行。姝妍叫苦不迭,生怕男孩的笑声过于响亮,引起一帐人的注意。
“怎么啦?”男孩睁大眼睛问她。
姝妍拽起他的袖子,将他扯远了些,虽然心里发虚,还是一本正经道:“小声点!别冲撞了里面的‘英雄气’!”
男孩一时语塞,眨巴着两只透亮见底的眼:“‘英雄气’?”
姝妍点头,更加严肃地重复着:“对,英雄气。”
“你是……谁啊?”这回轮到男孩问她。
“里面喝酒的人,”姝妍指着刚才自己站的位置:“我是他的女侄。”
“马姑娘?”男孩问。
姝妍惊奇于他立刻出口且已然无误的猜测,男孩又说:“里面喝酒的也有我爹,我是我爹的儿子!”
“好玩儿,你当然是你爹的儿子了,我也是我爹的女儿。”姝妍不禁对这个开朗的男孩生出几分好奇。
“哈哈哈!”男孩笑起来,不过这次他有意压低了声音,“我爹……”他正要说,却叫一个自内走出的中年男人打断了:“统儿,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立即俯拜,语气不似方才那般飞扬:“父亲。”
男人微微颔首,姝妍注意到父子两个都生着相似的微圆的脸庞。父亲显得十分儒雅随和,面部的线条却又为乱世锻得几分坚毅。
“孩儿……”男孩正欲直言,姝妍见势,立即俯首拜过陌生男子:“伯父好。”
“这……”男人一愣。他的儿子也是相同的滞愣,旋即解释:“这是马家的姑娘,叫……你叫什么来着?”他的脸上显出一小片局促不安的红。
“姝妍。”姝妍咧嘴而笑。
“哦……那把姝妍妹妹平安带回去,别乱跑。”男人摸过儿子的肩膀,宽厚地安排着。男孩扯扯姝妍的衣角,那神情是在说“走”。
“谢伯父!”姝妍规规矩矩地俯拜,甜甜地微笑着。既被发现,她不想给叔伯们招惹是非,只好声东击西。搁着方才男孩实诚的样子,他一定不知如何解释。
“你为什么……”男孩还要问,姝妍向他做了一个不甚耐烦的“莫问”的手势。男孩乖乖住嘴,只跟在她身后。
“你吃桂花糕吗?”走了一会儿,他突然问。
姝妍转身,惊奇道:“吃!”
她转转眼珠,似在回忆:“但是……宴上没有呀!”
“我娘做的比任何人做的都好吃,你可以去我家吃。”男孩笑着说,挺起小小的骄傲的胸脯。
“你们住在哪里?”
“不远。”男孩笑答:“所以你要不要来?”
“现在吗?”
“就现在。”
“好。”
“我和我爹都爱吃,可是……我爹不常回来。”男孩皱起鼻尖,“襄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