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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男人正在院中习剑,阶下是他自小的好友,此刻正站在那里观摩着他的手法。
两人脸上是一般模样的青春俊逸,只不过习剑的那个身上多具了几分由骄贵润泽的飞扬恣肆。
锋刃倏的掠过,园中覆了浅雪的丛木应声扭动翻覆,齐齐折腰向剑边,带起一片漂泼飞雪。旁观的男人眼光不觉瞥过十步外那只“咕嘟咕嘟”烧着水的曲颈印花短柄铜壶,几片零落叶屑旋即钻进壶座下扑扑燃着的炭块中,只一瞬便泯了身迹。
剑身仿若与他的手臂融在一处,收放自如。
夕色微拢,剑气如虹。
旁观的男人眼尖,遥遥止住向他们二人小跑着来的侍从。他速速走下石阶,来报的人刚要附耳说话,却见一道剑光闪过,练剑的人已按剑入鞘,乌黑的眸子递将过来,漫不经心的语气里,上了几分慵懒:“说。”
侍从则严肃拜过:“公子,‘棋子’已埋好。”
在男人的意料之中。他摆手吩咐他退下。谁成想,侍从却再拜一次,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侍从狐疑不决,眼只盯向身旁这个高大的男人。而手里握剑的男人轻抬下巴:“玄伯你还不识得么?不是外人。说。”
侍从这才谨慎地开口:“是。报公子——成都来信:那人已订婚。”
他身侧那只一直握着剑的手动了一下。
“哦?何时的事?”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
“回公子:今早信到,用慢马送的,应是两月之间的事情。”
“知道了,你下去吧。”
“喏。”
叫做“玄伯”的男子本就听了一头雾水,又看方才习剑的男人此刻换上副不动如山的神色,心下更觉奇怪,便凑近试探道:“什么意思?”
男人却骤然有了兴致:“近日陈兄可有时间同我出城一趟?”
“看你说这话……”男人略带调侃:“你知道家父现下正为朝廷的事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无暇顾我。而我又无官无职,出去个把月,不成问题。”他拍拍男子的胸膛,故作高深:“倒是你……令尊大人虽远在宛城,但你阿兄尚在京中,他可不好打发哩!”
听他口中提及阿兄,男子轻笑一声,在对面人胸前擂了一拳:“玄伯,在我家里,自小到大最好打发的便是我阿兄。”
待合卺酒饮罢,姝妍端坐中堂,团扇绣面正对堂外宾客。
满堂热闹。外面有人大声调笑着,便要新妇放了手中遮面扇,好让大家伙儿一览芳容。
“都听我说!新夫人若不乐意,咱们就让她的夫君多饮几杯!”不必细听便知是王平的大嗓门。几句话来来回回的,一众人也跟着起哄,高呼快哉,引得堂下气氛一时无两。
姜维看看姝妍,想从座中起身,去打个圆场。
却见席中一男人起身,走到起哄的一众男女面前,笑道:“新嫂嫂的酒,我张翼便替她喝了!”
“不行不行!”王平压住他的手腕,故意生气道:“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今天必须要新人来喝!”他还一手扯来马岱,半只手臂吊在他肩上来回晃荡着:“你家姝妍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可以不喝,那得让姜伯约那小子喝!张翼又不是新郎,他要来替,这算什么!”
马岱当他喝高了,也跟着笑。张翼抓耳挠腮的,面上尴尬。大家笑着闹着,非要为难张翼,怎样也不让他把酒杯送到嘴边。姜维略过几眼,梁绪亦被围在众人中间,眉开眼笑地接酒、敬酒,只有梁虔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地立在兄长身侧,虽挂着笑意,面上却多少有些不自在。
姜维看一眼身边的女子,便走上前招呼道:“子均兄说得对,伯恭放着,自然是我来喝。”
马岱正要作势拦下王平,却叫王平一掌拨开,还了他一个白眼。王平拿过张翼的酒杯,又连带自己手中盛得满满,一共两杯,全递了去。姜维笑着接过,逐次饮尽。劝酒的可不会轻饶了他,见状更是来劲,扯着新郎不放他走,急公好义的张翼一下子便被挤出了起哄的人群,似乎没搞清楚情况,眨眨眼,脸上徒余惊讶。
姝妍在扇后偷笑。按规矩,新妇是不该堂下敬酒的,可她自小便不是能安守规矩的女孩。劝酒若劝得急了,不逼着新郎喝到二更,这婚礼都不算完。
想到此,她于是缓步行至堂前众人处。
团扇放下,其后是皓珠绛唇,明眸善睐,姿仪绝盛,无限美好。
众人都看得出神,劝酒之声戛然而止。
姝妍接过张翼傻傻端着的酒杯,挽过姜维手中那只空的,眸中流光溢彩,笑道:“既如此,妾便饮一杯。”
她仰首便将酒水咽下,众人稍一迟滞,便满堂喝彩!
姜维似是看呆了,有女眷笑着推搡他,口中刻意催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人人都在拍手、恭贺、称赞、欢笑,声声入耳,声声为甚。他这才走到她身边,替她拿了团扇,接下沾了她唇印的空酒杯,一股难以置信的目光落进她的眼底,姝妍则回给他一个令他无比寻味的神态,眼波流转间,是一丝默然的心照不宣。
芷妤却挤过来,拍拍姜维的手臂:“伯约,先送阿念回房去吧。”
姜维对上马岱的目光,后者的眼睛不易察觉地在他和姝妍面子上来回探视,姜维看懂了他未言的叮咛,于是牵住身边人的手心,对众人温然道:“各位务必尽兴,维去去便回。”
点了唇后本不可饮水,大半天的时间里,姝妍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独坐于此,端着一副新妇的模样,心中蓦然升起一丝无奈。
要不是靠着刚才的一杯酒,只恐怕这婚礼未结束,她倒要先渴死了。
姝妍将团扇放在案前,便觉得双臂半酸半硬,她被折磨地皱了皱眉头。
门外似有窸窣声,她警觉起来,却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探问道:“妍姐姐,你在吗?”
“阿筠!”姝妍惊喜道。
诸葛筠推开门,她打量一番这间陌生的屋子,略显踟蹰。
“快来!”姝妍就要起身迎她。诸葛筠慌张地反手关门,急忙跑来按下她。
“新人怎敢轻动?姐姐快快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