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腰前两日就挑出了饱满圆润的菜种来,为了方便区分,她又叫人做了七八个小木牌,木牌上写了菜名,插在小菜圃的边上,后面只需按着木牌指示来播种和照料。
她虽说了要自己种菜,可谁真敢叫皇后来挖坑刨土,到最后还不是早早将土壤翻耕过,连播种的土坑都备好了。
接来下需要楚云腰做的,就是往每个土坑里撒一到两粒种子,等她围着小菜圃撒上一圈,后头早有勤劳的内侍把种子坑给填上,埋平地面后,再往上轻轻踩上两脚。
他们见皇后往这边看来,面上赶紧换上笑容,讨巧道:“殿下您瞧瞧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奴婢马上改正!”
楚云腰:“……都挺好的。”
待所有种子坑都盖好,又有人拎了水桶过来,弓着腰跟在楚云腰后头,喏喏问道:“敢问殿下,该往哪边浇水?”
要论摆弄花草树木,这些专门伺候在小花园里的宫人,定是比楚云腰经验丰富,而种菜与其总有相通,宫人们便是再不熟悉,肯定也比楚云腰强上百倍,就说那些提前挖好的种子坑,无论间距还是深浅都与她在书中看到的基本一致。
乃至播种后的踩土浇水,不用楚云腰提及,他们便提早做好了。
偏偏这些人还要费心装作一窍不通的模样,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与其说是找她请教,还不如说单纯是为了哄皇后高兴。
既是明白了这些,楚云腰索性也不为难他们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播种好的田地,余光扫见小花园的管事躲在拱门后偷偷打量,张口便将人喊了过来。
楚云腰对种田种地的所有认知仅来源于书本,并无多少实践经验,仅存的好奇叫她慢声说道:“既然蔬菜种子已经种好了,接下来的打理还要你们多多上心。”
“以后我有时间会常来看看,菜种从发芽到成熟,每一阶段你们且都记下来,叫我先学上一学,等日后熟悉了,我再亲手栽种吧。”
管事一时惊讶:“殿下是不打算亲力亲为了吗?”
楚云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们都完成了九成,只余最简单的一二活计,便是来个三五岁稚童都能做好,还用得着本宫来吗?”
“罢了,我晓得你们心思,看在你们办差也算用心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了,但我也希望你们记住,在这宫里,不缺聪明的人,只缺老实听话的,这是你们在我面前的第二次阳奉阴违,正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倘若还有第三回——”
“殿下饶命!”管事彻底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远处的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下意识跟着他跪下。
管事呐呐道:“奴婢听人说,这蔬菜要是想种好了,不比摆弄花草简单,奴婢只是怕……”
“怕本宫没有经验,一腔热血全投在两块菜圃上,等最后收成不好,却怪在你们头上,可对?”
“你们便想着,还不如把该做的都做了,只把那些无关紧要的留下,这样有你们把控着,不管本宫如何折腾,最后总能种出点东西来,也省得迁怒于你们了,是也不是?”楚云腰一言点破。
管事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全被说了出来,他顿是两股战战,嘴巴开合好几次,却也说不出多余言语。
这些宫人已不是她头一回敲打,但楚云腰也知道,未央宫的宫人懒散惯了,一次两次的言语苛责没法儿叫他们从根上改了性,也就是一次好那么一点点,慢慢来罢了。
她没什么主仆尊卑观念,但也不想被自己宫里的人背后捅刀子,就这样恩威并施地把人给钓住,莫给她捅娄子就好。
她叫了起,却没有再理会那管事,而是把远处的一个小宫婢喊来,细细问了她们素日挖种子坑的关窍,记得大差不差了,方放人离开,而她看也没看管事一眼,带着人回了寝殿。
小花园的一众宫人皆是退避,唯有那管事才起又落,又是懊恼自己自作主张耍小聪明,又是疑惑皇后殿下怎忽然在意起这些琐碎事情来。
另一边,楚云腰频繁弯腰起身,也是出了一身汗。
她回去后赶紧招呼人备了热水,又屏退欲要在旁伺候的几个宫人,只一人留在屋里,小心踩进半人高的浴桶中,温热的水流自周身滑过,叫她发出舒服的喟叹。
她闭目靠在浴桶边上,不知怎的,竟生了几分倦意。
左右无人,她难得清静,就这样伴着困倦,寥寥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无论是穿做书中人,还是碰见的诸人诸事,又或者是她为日后战乱逃亡所做的打算。
一切尚只是一个开始。
守在房外的宫人都得了皇后吩咐,无召不得入内,便是重锦和素衣也不例外。
素衣尚在清点银两,重锦则是又把那份写有珍惜物件儿的清单重新整理了一遍,分门别类地记好,又填补修改了几条不符的。
重锦和素衣乃是楚家家生子,三五岁时就被送去楚家内学,内学中皆是仆婢子女,三到五岁入内启蒙,七岁考试合格者,方可继续留堂念书识字,等到了十岁就可以分配主子了。
她俩也是运气好,人伶俐讨喜,学东西也快,正巧碰上三小姐缺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她们就给分了过去,往后数年间,她们从只伺候吃用的小丫鬟,长成统管内外的大宫女,竟是再也没离开过。
也正是因着楚家的内学制度,她们也是自幼习字,不说写得多好,用作日常总是足够的。
等重锦将手里的清单整理好,楚云腰也沐浴好了。
可巧赶上重锦回来,才一碰见就熟练地到她身后,为她擦拭湿润的发丝,其间絮絮说些宫里的琐碎事,也算叫楚云腰了解情况了。
随后重锦又挑来一套明黄缠枝丹凤朝阳对襟裙,外头罩一件浅白小袄,头上簪上两支纯金凤簪,半面盘发半面散,最后再涂一层薄薄的脂粉,额间唇上也染了朱红,单是这一身打扮,就花费了足足半个时辰。
等做完这一切,重锦望着铜镜中明艳貌美的女子,真心夸赞一句:“殿下可真好看。”
楚云腰并不否认她这句夸赞,却有几分不解:“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要天黑了,打扮这么仔细做什么?”
重锦眨了眨眼,嘴上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