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下个没完。
她意识到自己获救了。
可能是因为在窗边,迈一脚就到外面,所以被埋得不深。
砸断她背部的钢板反而保了她一命,支撑起的小空间让她没有被钢筋水泥压死,也没有被火烧到。
眼前,还有几个幸存者鼻青脸肿,泥泞不堪地贴在一起,坐在救护车里。
她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
“老师,你醒了。”
之后发生的一切,没有谁能说出完整的记忆。
混乱、窒息。
有人被埋进去,有人被吞进大火。
只是转瞬之间,那所绿荫里的中学成了一片废墟。
到底什么是罪魁祸首?
台风?还是脆弱不堪的建筑?又或是那场火?
没有人知道。
操场上还停着一辆辆消防车和救护车,警笛声就没有中断过。
她想回去。
想回学校去。
高三五个班级的老师和学生还在那片废墟下。
可她动不了。
一天之中,清醒的时候,安宁就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里的画面。
起初,被找到的人还有呼吸,那些人基本上都是靠近窗边、远离火源的。
但随着一天天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即使被找到,也是一具具冰冷的、破碎的身体。
幸存者增加的数量远没有死亡数爬得快。
接下来的一周里,孩子们陆陆续续被找到,家长陆陆续续来认领。
有的家长在操场附近支起了帐篷,昼夜守着这片废墟,欺骗着自己的孩子被找出来时还有呼吸。
大家都很沉默,多数时候甚至听不到什么悲伤的声音,没有人分什么你我,都只是在埋头寻找。
医院住院部被这场灾难的伤患占满,所有的病房里也蔓延着同样的沉默。
火是从四楼起的,大楼基本上被烧得只剩下框架,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倾斜着,剥落的建筑碎片堆积成废墟。
它埋葬的不仅仅是一百个学生和教师,还有一百个家庭和一百个梦想。
安宁在彻底被黑暗吞没前,听见冰冷的仪器滴滴答作响,身上仿佛又烧起了一场大火。
她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以为自己在喊。
实际上,那只是从嘴里呼出一团带着血味的粗糙气息。
她没能守护住班里的孩子们。
之后的石头镇里,除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悲伤气息越来越浓郁,其余都在逐步恢复、重建中。
报纸上每天都有大篇幅的灾后重建报道,还有各种专家写的事故分析原因。
安宁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一次次从噩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床头柜上的药盒。
吞下后,脱力地躺回床上。
那些天她只反复想着一件事。
如果她早一点告诉大家,强硬一点让学校重视起来,或者干脆那天不要让所有人靠近学校,会不会避免灾难的发生?
能不能躲过这场悲剧?
死神挥下镰刀,挖走了一所学校。
*
雨仿佛下在屋子里,又仿佛下在眼前。
安宁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是干的。
她清醒过来。
昨天,安宁躺在报纸堆里睡了一晚。
她没有认真数过自己重生了多少次,报纸确确实实攒了很多不同版本的。
但都是那一年,时间或早或晚,基本断定为八月初。
她努力尝试过很多种办法,都没有成功。
最后一次机会了。
她告诫自己。
作者话:关胜在操场望着二楼的窗户。
一个,两个,三个……
雷好帅平日里总爱耍滑头,一副不靠谱的憨憨模样。
而现在,他在救人。
关胜胸口恶狠狠地疼。
他对着空气问:
【雷大帅,好兄弟,你自己为什么没有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