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里带着咸湿的味道,路边多石椅,木椅都上了漆,许绛拂走漆面上的落叶,摸了摸口袋,回头问他:“有纸巾吗?我忘了带。”
从他手上接过纸手帕,许绛拆出第一张纸,一面擦一面道:“我就说你的口袋为什么鼓鼓的。”
宋清淮低头看着她的动作,低低嗯了声,顿了顿又补充道:“有备无患。”
原先备纸巾可不是防的这个“患”。
但这点没必要说。
他看着许绛的动作:“给我一张。”
“不用,我来就行。”
许绛坐下,把可乐罐放在身边,里面还有一半,稳稳立住,才扭头问他:“你困不困啊?”
“还好,下午有休息一会。”
许绛点点头,喃喃道:“我还想说,你困的话,可以回车上先眯一会。”
宋清淮淡淡瞥了她眼:“那你呢?”
“我?你可以把我丢在这里,没关系的。”
鸦羽遮挡了眸中的神色莫名,他抿唇道:“还是别,我怕你丢了。”
“我怎么会丢呢?我可以自己吃饭,自己打车……”许绛悉数数着,数着数着笑起来,眨了眨眼道,“总是有办法回去的。”
“啊,原来我会这么多。”
她这一路胡言乱语惯了,宋清淮从里面隐隐听出骄傲的意味,他想了想,轻声问:“万一你遇到一个不接受线上付款的人呢?”
“嗯?那没办法了,我只好走回去。”许绛晃了晃腿,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让她有些许清醒,但也没醒到哪去,她顺了顺耳鬓的发丝,“从这里走回家,应该也没多远吧……我可以从凌晨走到清晨,没人开门的话,我就窝在家门口睡觉。”
她说的是问句,却分明表达出了陈述的意思。
宋清淮抿了抿唇,还是开口:“别说胡话。”
“这怎么能算是胡话呢,说不定到半道我还能找到共享单车呢,那我就走得更快啦,这风向正好顺风,我可以骑得更快,沿途遇上红绿灯我就停下来。”
“这个点,交警还没上班,就算上班了也不会抓我的,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宋清淮沉默了。
“等我到家的时候说不定朝阳就升起来了,”许绛的声音很轻,说着说着,她一顿,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又道,“等等,既然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不等看完日出再走呢,这样的话,我到家就会要晚一些,也不会睡在门口了。”
宋清淮听着她自言自语好一会,等她安静下来,抬眼望着眼前的海面,他抿着唇,良久才问:“要不要现在去睡一会?”
许绛弯了弯嘴角,也不晃腿了,她手撑着椅子,扭头看着他的眼睛,半是认真半是漫不经心道:“我还没那么困呢。”
说的也不是梦话。
侧目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月光落在里面是一泓清浅的泉,宋清淮可以从她的瞳孔里看见一个自己的缩影,小小一个,睫毛垂着,神情莫名。
他想往后抽一点,又觉得自己的动作突兀又奇怪,垂眼和她对视好一会,还是移开视线,眺望远处的海。
两人都不说话,许绛的腿晃着晃着,也在风轻柔的吹拂下渐渐减缓了幅度,她渐渐有点困了,又被一个哈欠打醒。
从脑中纷繁念头中抽离出来的宋清淮一扭头,许绛正揉着她的眼睛,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别揉,刚刚擦椅子不干净。”
许绛的动作一顿,低低道句“我忘了”,顺从地把手放下。
“回车里吧,这里冷,”他松开手,顿了顿,垂眸又问,“你想要等日出吗?”
她一顿:“现在几点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四点多。”
“算了,我们回去吧,”她摇摇头,又抬眼看他问:“你要不要先睡会儿,你睡得比我还少。”
他的大脑是清醒的,但许绛说的也没错,他沉思片刻:“不用,这个这个点我平时起床了,不过以防万一……你要喝咖啡吗?”
许绛迟缓的思绪转了转:“你平时起得这么早?”
“嗯,我睡得早。”
许绛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好一会才想起他的问题:“不了,你买自己的就行了。”
他刚刚有提到周边的一条商业街。
“走吧,我先送你上车。”
等宋清淮带着咖啡再回到车里时,许绛已经裹着她脱下来的外套靠着车门睡着了。
车内原先车载香薰的味道混入了咖啡的醇香,他放轻了关车门的动作,再喝了口,调出导航,先开了智能辅助系统。
准备驱车离开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先看了信息。
是阴魂不散的宋臻。
他说朋友找他吃夜宵的事半真半假,假在他离开的时候确实没人约他,真在他离开后自己约人去吃了夜宵。
凌晨四点半,有的人睡得正熟,有的人在吃夜宵的同时还顺带去唱了K。
宋臻在问能不能记在他名下,宋清淮想都不想打出“不能”两个字,旋即把手机丢在一旁,系好安全带。
坦白说,他原先觉得宋臻和许绛都是麻烦精,现在看来只有一个是真的麻烦精。
另一个顶多经常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冒出来,还谈不上“麻烦”他。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看了眼副座。
隔壁的许绛睡得正香,抱着衣服,身体还是下意识想缩起来,他脱了外套,打开制热,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模糊的阴影,他垂眼调着数值,一面想着她蜷着睡觉到底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有喜欢蜷着睡觉的习惯。
依他前几次来看,许绛似乎是有这么个习惯的。
睡躺椅上那次他不能肯定,但昨天的那次特别明显,她睡着的时候把抱枕都圈在自己怀里,又卷着被子。
前者也好,后者也好,都对腰不好。
视线扫过她被明暗光线划分的睫毛,宋清淮叹了口气,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车内只有滴滴答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