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水边的勾吴城中在一层薄雾中若隐若现显得极为飘渺。
但这层白雾在外人看来没有,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却是带着一股料峭春寒。
被萧笑尘拥在怀里的慕照雪却是感受不到这股寒意,他只能从拥着自己身体的两条纤细的手臂中感受到来自他师父的体温以及从他背后传来的点点馨香。
慕照雪看着黑夜中的勾吴城想着自己看到的人和事以及师父口中的苍生,这些事在他脑中一一浮现又一一消失。
最后的结果就是,九岁的慕照雪——失眠了。
普通的九岁孩子失眠以后可能会哭闹,但被自己师父折腾很多次的慕照雪早就领会到了自力更生,他没有对着自己师父说什么话,像普通孩童一样撒娇,只是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事,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慢慢入睡。
萧笑尘看了看自己怀中还未睡去的慕照雪。
这孩子还没睡着是因为今天我讲的东西太深奥了吗?唉,小孩子就是麻烦,算了算了,给他讲个故事哄他睡觉吧。
萧笑尘把自己的脑袋凑到了慕照雪的耳边,对着闭着眼睛的慕照雪说:“要不要听师父给你讲一个故事啊?”
九岁的慕照雪感受着自己师父在自己耳边因说话而带出的热气,没说话,只是打了一个哈欠和哈欠中极小声的嗯。
从小带他长大的萧笑尘知道,慕照雪这是同意了。
对于从小把自己视为大人的慕照雪来说因为睡不着而让自己师父讲故事哄自己睡觉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所以他这般表示。
萧笑尘看着闭着眼睛却睡不着的慕照雪笑了笑,讲出了她的故事,这时她的声音却不像平时那样充满着让人血压升高的阴阳怪气或者开玩笑时的元气活泼。
勾吴城的城墙下,白衣的萧笑尘抱着她的弟子给他讲着一个关于侠客的故事,她声音柔缓,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慵懒。
慕照雪听着自己师父温柔的嗓音,一边惊讶于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子还有这样一面,一边一点点的沉迷在了她讲的故事中。
这是一个关于侠客的故事。
公子的剑在那场大雨后生锈了,他的心也在那场大雨里凉透了。
雨滴答滴答,一点点地从公子如雕塑一般的脸上落下。
血滴答滴答,也从公子沾血的剑上滴下。
1
公子不叫公子,他有名字。
但他喜欢书中行侠仗义的侠客,因此他让周边的下人都称呼自己为公子。
说这样听起来就像一个侠客了,因为书里那些大侠都有个xx公子的名号。
公子觉得自己现在还不是侠客所以他现在只让其他人叫自己公子。
下人们依他,公子公子的叫他,时间一长,县城里都知道有一个人叫公子。
那之后,他的本名反而没人提了,大家都喜欢叫他公子。
2
公子在老爷书房里找到了一把生锈的剑,他把那剑磨了又磨,那日以后,公子整日磨剑。
老爷呢?也不管,只是看着公子磨剑的身影随口说了句:「随他。」。
便自顾自的走远了。
公子拿起了自己磨光的剑,穿上一身白衣,把剑一拔,嗨,真有一股子侠客味!
2
公子不满足只是被叫公子,他想行侠仗义,获得书里大侠的特有的xx公子称号。
他拿着剑混入了一家商队想仗剑走天涯。
在商队过一线天时,他们被劫了。
当商队死的只剩下公子后,公子手里握紧了剑准备和土匪拼死一搏。
那土匪却把面罩一摘,露出公子家管家的脸,诧异地说:「公子,您怎么在这?」
4
公子回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他觉得待人和善的管家不是土匪。
公子想不通,于是不去想了。
只是那日以后,他不常磨剑了,而是会往田地里走一遭散散心。
公子这日往农田散心却遇到了不平常的事。
公子看到自己家的家丁在强占别人的土地。
5
公子走过去给那家人解了围,那家人家的女儿为此特意拿出肉来招待了公子。
晚上回家,公子觉得自己这次应该算侠了吧。
几天后,公子又去那家拜访,那家女孩披麻戴孝,哭着对公子说自己父母被一群人借着强占土地的由头打死了。
公子顿时写了一封状纸连夜交到县城里那个素有清廉之名的县官手里。
6
在公子等回信一天晚上,老爷把他叫来,递给他一封信,什么都没说。
那信是县官的字迹,明里暗里都在让老爷管好公子,然后把那户人家处理干净,他还说自己绝对不会帮这些贱民的,让老爷放手去做。
公子很愤怒,这世道怎么这样,他又拿起了剑,冲到女孩的家里。
公子想保护女孩。
7
公子在女孩家呆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他日日磨剑。
然后,他家里人来收租了。
收租这天。
他看到自己印象里和善的二伯凶神恶煞的逼别人交租子。
他看到自己家天天给自己看珍藏小人书的三舅喜欢把人当马骑。
他觉得不可思议,大家不都是好人吗?
公子问二伯,二伯说他不这样公子怎么穿得起漂亮的白衣。
公子问三舅,三舅说他不这样公子怎么能听到别人叫他公子。
8
公子知道了,他不是侠客。
女孩早就死了,在他没来前就死在她那群争家产的亲戚手里。
公子不想给官府写信,他觉得官府脏,自己是干净的侠客,怎么能向这种脏东西低头呢?他要用自己的方法给女孩讨公道。
那天以后,公子却对官府写了一封信,说自己要杀几个农民。
回信到了,说尽管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