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提着剑穿着白衣，真的好像一个侠客。
从最后一家出来以后，天下起了雨。
雨滴答滴答，一点点地从公子如雕塑一般的脸上落下。
血滴答滴答，也从公子沾血的剑上滴下。
9
公子的剑在那场大雨后生锈了。
公子不让别人叫他公子了，公子让别人叫他少爷。
他不喜欢穿白衣服了，剑也放进了书房。
白驹过隙，少爷变了老爷。
这天，老爷听着少爷要别人叫他公子，还把自己那把剑从书房里拿出来日日夜夜地磨着。
旁人问要怎么办？
老爷说派几个人护他安全，其他莫要管就是了。
夜色下，晚风带走了萧笑尘声音，慕照雪听完故事却若有所思。
她看着自己怀中听完故事若有所思的慕照雪笑了笑，想听听这个小家伙在想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小照雪在想什么啊？”
在纠结公子为什么会变成老爷的慕照雪听着自己师父的询问下意识地便把自己的疑惑说出了口。
“公子不是帮女孩报仇了吗？为什么他最后成为了老爷而不是真正的公子呢？”
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会笑死这个小家伙的，可是养的越久我的心就越软弱啊。
萧笑尘看着这个孩子纠结的眉头，没有取笑他，只是耐下心慢慢给他解释，一字一句，声音温柔。
“因为公子在他行侠仗义的时候发现，他行侠仗义的资本都来自自己的家人对其他的穷苦人家的压榨，他多一天想行侠仗义，他的家人就会多一天压榨其他人。他发现自己和自己看不起的官府是一类人，他们都是靠欺压百姓过活的，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侠客呢？”
“那他为什么不让他的家人不压榨其他人呢？”
“公子的家人之所以过的好，都是靠压榨别人，公子不行侠仗义只是少压榨一点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压榨其他人过活呢？”
年幼的慕照雪如此问着，小小的脸上带着孩童对这世界天真的幻想。
萧笑尘看着他，那么年幼，那么幼稚，她笑了笑，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
“因为公子他们家也被压榨着，他们家被县官压榨，一层层地压榨，最后到了最底层。但最重要的是，公子和他的家人靠压榨别人，让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公子之所以变成老爷，是因为他发现，若让他放弃自己和自己家人舒适的生活去行侠仗义他是不肯的。”
萧笑尘看着自己徒弟呆呆的脸又接着说。
“他自私，他想行侠仗义只是因为他过的太好了，所以想追求那种行侠仗义的豪侠生活，若是豪侠生活代表着不压榨其他人后的贫穷，那他就不会向往了。所以他封剑入鞘，任由岁月将那寒光闪闪的宝剑锈蚀为一把破铜烂铁。”
“那公子岂不是很可怜？”
“公子不可怜，他起码还有过夭折的梦，有着白衣和宝剑，有着管家和仆人，不像他想保护的女孩家。”
“孩子。”萧笑尘看着慕照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要知道真正的苦难不是爱不得，求不了，而是日日劳作却只得果腹之粮，日日艰辛却不过三十之寿。真正苦难的不是富家子弟的爱恨纠葛，而是阳光日炎下艰苦卓绝的布衣黔首。”
“徒儿，你记住，身为仙者，当奋不顾身，以己身为剑，劈开那漫漫长夜！”
黑夜中，一头银发的萧笑尘脸色严肃地对着她怀中懵懵懂懂的幼童如此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