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摆年糕架子的隔间里面。
只见在一条条长长的架子上,齐整地贮满了红黄青白各色、百类模子压出的林林总总的年糕。
隔间的后门外,是内院,可见一个方正的石臼,以及被叠得高高的一层层蒸屉。
祁钰在掌柜呶呶不休的推荐下,不住地点头,买下了很多。
旁边的攸宁已为卖糕老人义愤填膺了半天,见祁钰掏出了荷包,便欲开口。
这时,她感觉身后一只手拉了她一下。回头一看,舒良冲她使了个眼神。
攸宁再看向祁钰唇上的浅笑,眼一眨,立时有了幼来的默契。于是不再作声了。
他们三个足足买了五十斤不止的年糕。
掌柜笑得嘴合不拢。
身躯伏在地面,把糕给他们一一包封好,他正要抬脸跟祁钰说话时,映入眼帘的,是祁钰不知何时从年糕棍儿上捋下来的一块长糕,和一张晏晏笑靥。
祁钰的一手紧握着手里放得发硬的长糕末端,另一手提起了掌柜的衣衽,冲着他的白净面皮上,便左右开弓。
长糕啪啪作响,倒是比用手招呼着更加响亮。
掌柜被抽得睁不开眼来,只一味地啊啊惨叫。
舒良见状,忍俊不禁。将架子上一层层的年糕横扫过去,将它们大把大把地抱到了怀里。
接着,他一边忍笑,一边冲着地上被揪牢的掌柜的脸,往上面一块接一块地砸年糕。
一时间,攸宁也将心底的沉重抛到了脑后,清空了食架,襄助他起来。
这些年糕倒是新鲜出炉的,颇为湿滑软腻。一砸出去,就四溅开来。
掌柜被劈头盖脸的年糕袭击,泼得他满头满脸满身。
伴随着阵阵痛呼声,三人给掌柜洗了个粘稠通透的澡。
他们一边洗,一边叫。
“让你欺行霸市。”
“教你欺老凌弱!”
半晌,站着的三人弯下腰,拄着膝直喘,躺着的一人也动弹不得,喘个不停。
“还想怎么玩?”祁钰转过头,喘笑着看向两个同伴。
舒良抬眼,瞥到了内院。
“有了殿下!”
掌柜正合着紫眼喘着粗气,猝不及防间,身子被整个地突然抬起来。
在他的苦苦哀求声中,祁钰主仆将他抬进了内院,“啪”地一脆声,撂进了石臼。
还没等掌柜反应过来,就感觉大坨大坨的热软之物,如雨点般落入石臼。
他费力睁眼一看,只见头顶上围着三个人影,手里都各怀抱着一扇蒸屉,正笑吟吟地俯瞰着他。
他正欲张嘴说话,又一坨坨热气腾腾的年糕,冲着他纷至沓来。
“打年糕咯!”舒良笑道,说着高举起一根圆头大木锤。
内院里还有很多正干着活计的佣工,此时纷纷直起了身看过来,一个个看得目定口呆。
“打年糕了。你们也来啊——”祁钰和攸宁向着他们回眸一笑,也掂起了倚在院角的打糕锤,。
半晌,祁钰和两个手下,跃下点心行的匍门,在星繁的棋盘小天街上,撒开了腿飞跑起来。
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为首怒吼着的,是一个泥人儿一般的形物。
祁钰跑着,忽然眼前一亮。
他加快了速度,奔到了在前面蹒跚叫卖的卖糕老人跟前,转身将他拦住。
他将肩上装满了糕点的圆滚褡裢扒下,整个堆到了老人怀里。
“老父,送你年糕!这可是吃了齿颊生香的上好年年糕哦。”他莞尔而笑。
听到又传来暴喝,他忙转头看了眼身后,把满脸写着愕然的老人推进边巷:
“您慢慢吃,千万别让发现了。”
说完,他和舒良把跑得快没劲儿的攸宁夹在中间。三个少年手拉着手,边扭过头,朝着身后大声恣笑着,边落荒而逃。
少年清泉似的朗笑声,跟了一路,洒满了金色夕阳下的整条棋盘街。
巷口投下的活蹦乱跳的影子,活像三个总角的小童子。
身后面的嚷叫声,已经渐渐听不见了。
攸宁忙刹住脚。弯下了腰,摆起了手,只顾低头喘着气。
在她左右,舒良悄悄对另一边的祁钰使了个眼色,祁钰微笑会意。
他俩不作声,朝着低着身的攸宁悄然逼近。
一人一边,突然,他们把手上指上还沾着的白花花、亮闪闪的年糕,猛地尽数抹上了攸宁的两颊。
攸宁立时被弄成了只小花猫。
她“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她抬起头来,只见那两个男的撒腿就跑。
攸宁气得直咬牙。扬起了头,就朝着两个逃者,一口气猛追上去。
在街里大玩了一圈儿,又上食肆大吃了一餐,他们打道回了郕府。
在沉静下来的下院里,两个仆人伏在面盆架前,清洗着各自脸上仍存的点点香糕。
清渟的凉水打湿了脸,攸宁适才斗奸商时的兴奋冷却下来了。紧跟着,沉甸甸的痛苦如潮般地,涌上了心头。
她意识到了:今天,自己在殿下面前,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这个念头刚闪过心头,她怔怔发着呆的下眼睑,无声无息地冒出了一滴泪。
舒良的手擦洗着脸,眼的余光也一直在攸宁身上。
他今天在城外接到攸宁的那一刻时,就觉察了她的暗自不开心。但他着实没想到,她竟然会哭。
心里一慌,他暗嘟哝道:这下坏了。
于是略一寻思,便歪头去看她,含着满满的笑意,去逗她:
“怎么,殿下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开始想他啦?”
他很早就隐约觉得:她喜欢上了殿下,虽然阿宁嘴上抵死不认。但他不知道,她这次不开心,也的确和殿下有关。
攸宁没有吭声。她擦干脸,端起铜洗转身就走。
舒良开始拿殿下逗她时,她反应很是激烈,能跟他吵上天。但后来,他一直对她开她和殿下的玩笑,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