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人在府上用了午饭才走,席间乌寻月心情好了不少,给霍见山夹了几次菜,他出门的时候还乐个不停。
反而是乌从延:“你觉不觉得见山大哥看我的神色怪怪的?”
乌寻月佯装不解。
乌从延挠挠头:“像要吃了我,”他自省道,“我没哪里惹他不悦吧?”
说话的功夫到了乌从延住的院子,他把想不明白的问题暂时抛在脑后,搬下一个箱子对乌寻月说:“这里头应该是我启蒙时的书,许久没翻过了,也不知有没有被虫蛀……”
乌寻月在一旁给他搭手。虽年岁有些久,但乌从延年年在七月初七前后铺展晒书,他担心的是此趟走水路上京的几个月书受了潮湿,此时拿出来一看,还是完好。
“妹妹别搬上搬下,”乌从延拉住她,“只烦请你把书从箱子里搬出来就行。”说完他作怪的行了个大礼,乌寻月笑着避让开。
上边只铺了两层书,最底层放着几个藤条编的书筐,每个都不到书本大小,乌寻月问:“哥,这是什么?”
乌从延站在凳子上扭头,他踮了踮脚,看着了却迷惑:“嗯……你打开看看。”
“是你的东西吗?”乌寻月嘟囔着,心里觉得这哥哥不靠谱,手上很快打开,“是话本子?”
她拿出一本,纸上的字迹图画都晕染开,边角也破破烂烂的:“这是纸页吗?怎么像是桦树皮?”
“啊!”乌从延总算展露些许熟悉,他记起这是什么了,“《塞上图》,是我小时候看的。”他转过身看过来,乌寻月知道他的意思,翻开一页展示给他,字画都糊在一处,完全不能看了。
惋惜地摇摇头,乌从延知晓不能强求,自忙去。
乌寻月则有些好奇:“我以为哥哥只读圣贤书,从不看这些的。”她也的确没见她哥风花雪月上流连,在湖云时,凭谁提到乌家大公子不夸他是心无旁骛读书的典范,没想到翻出他压箱底的这些。
乌从延憨憨地笑笑:“那全是见山大哥给我的。”乌寻月手一顿,她哥没丝毫察觉,“他喜欢看话本子,又没钱买纸书,只能从货郎那儿买树皮的。看完了又不敢带回去,只能让我藏在书袋里带回来。”
他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真想挽回点面子:“我看是看了,看的不多,那会儿小,也记不住什么。”
《塞上图》乌寻月忍不住随手翻了翻,一听便是边关大漠之类的,确实是霍见山的风格。
可惜画本子破旧的厉害,已经看不清原本写的画的是什么,翻了几本便罢了。
原以为另外的书筐里也是画本,等打开了才发现是塞的满满的信,寄信人都是同一个名字——霍见山。
乌从延发觉妹妹许久没出声,回头一看,一封封泛黄的信纸摊在地上,他干脆跳下凳子:“哦!这些都是见山大哥给写的信。”
乌寻月皱眉抬头,像在说她又不是不识字。
乌从延拉过一封看了,自己先笑起来:“边关的鸟一个顶江星三个大哈哈哈,后来见山大哥才知道那是秃鹫,会吃腐肉的,便再也不觉得有趣了。”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乌寻月问,她一封也没见过。
“他从军之后的。”乌从延不拘小节,一屁股坐地上,“见山大哥那时候兴奋的很,几乎隔一个月就会来十几封信。”
乌寻月抬头,她哥适时解释:“边关路远,驿站稀少,信件往来都是定时差递。每次见山大哥都是寄一大摞给家里,再寄一大摞给我们,差爷都记得他了。”
可乌寻月什么也不记得,她问的也不是这个,指着信封她问:“上面写的是‘皎皎妹妹、从延弟弟收’,我为何一封也没见过?”
“你那会儿才多大。”乌从延没当一回事,“给你你也看不懂。”
见乌寻月抿着嘴,脸色阴沉沉的,他觉得不对劲:“怎么……”
“我那会儿时年一十三,我的一笔字在前一年便在江星诗会上拔得头筹了。”
记忆从深处漾出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比试的全是与乌寻月年岁相仿的各家小姐,属她手笔最稳。
乌从延尴尬的解释:“是哦。但我心里一直拿你当小孩子,一时忘了你能断文识字了。”
乌寻月攥着信纸的指节发白。那几年她全是从霍家长辈嘴里知道霍见山的消息,她一直以为他一封信没给她写过。
原来全坏在她哥这里。
信上都属了日期,乌寻月翻了翻,似乎一直能追溯到他们离开江星的前几个月,她又问:“到了云湖之后的呢?”
“什么?”乌从延纳闷。
乌寻月气他这呆样:“信啊!”
被她嚷的气一短,乌从延思忖后又愣住:“没有信,”他似乎是确定了,“去了云湖之后,便没来往了。”
乌寻月闷着头,把信一封封收回筐子里,似要借此掩饰心酸,片刻她站起来:“我拿回去看看。”
说完便往外走,乌从延茫然地跟着她起身:“那……那我这屋子怎么办?”他只看到妹妹脚步一顿,随后似乎加快了步伐。
书箱散落一地,四处是桌椅凳子,书籍凌乱着,乌从延咋舌,他一个人得收拾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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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念荷在外面侯着,乌寻月坐在床边,展开信。
这封最旧,上面的字迹还透出稚嫩,言辞之间是初见塞外的激动与欣喜:“群山环绕但几乎寸草不生,看上去白茫茫一片,像雪又不像雪。我想皎皎见了定会失望,她的雪人是注定没办法堆的。”
“……晚上月亮瞧得更分明,只是夜间多疾风,风一吹满是尘土,我总想像在家时一样出去溜溜,可阮将军说外头有狼,他不想一来就给我收尸。我要是被狼叼去,不知皎皎是害怕还是担心?”
“……此处牛羊成群,不像家里,一两只还怪稀罕……我以前总说皎皎脾气似绵羊温吞可爱,现见过此处的羊就不敢说像皎皎了。我不过走近了一些,它们竟拿角顶我!”
翻过一张又一张,乌寻月见到霍见山的字从稚嫩转向刚毅,书信的内容也从最初的边关见闻偶尔提及来犯的蛮夷,大约是不能多说,她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