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不见一个人影。若不是她曾在白日里来过,这黑灯瞎火的,准发现不了。
她脚尖一点,落于院中。
这里虽破败,打扫地却很干净。她打眼扫去,却只见两三间屋子。
姜沿没有过多思考,径直朝主室走去。
她曲起手指扣了几下门,还未使力,门竟已半开。
她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来应门。
一般来说,这时候姜沿一准转身就走。不过今早她离开裴府时,在裴问景身上察觉到的那股死意让她有些许在意。
她推门而入,房门发出“吱呀——”一声长吟,即便如此,里头也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难道是出门了?
姜沿刚想继续往里走,甫一抬头就愣在原地。
裴问景上吊自尽了。
姜沿眸光一暗,右手下意识伸到腰侧要去拔剑,摸了个空后也顾不得自己仙气的损耗,将仙气聚集成透明的利刃,射向半空中的麻绳。
绳子断开的瞬间,裴问景的身体也软绵绵地滑落在她怀中。
来不及将他安置回床上,姜沿倏地探向他的鼻息。
接着,她手上的动作一滞,又抓起裴问景的一只手,搭在其脉搏上。
没有呼吸,脉搏也不再跳动。
她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姜沿被这个事实怔住。
她木然地将裴问景抱上床,自己在床沿坐下,垂眸沉思。她的仙灵之力现在怕是用不上了,思来想去,也唯有用她的心头血一试。
姜沿咬破食指,将血点在裴问景的七窍,以封住他的三魂七魄不再外泄。
裴问景的身体微微一抖,复而恢复平静。
起效了,但这还只是第一步。
她到的太晚了,光是封住还不够,已经外泄的几魄必须马上追回,对普通人来说魂魄出窍若是没有在三刻钟内归位就会彻底消亡。
而裴问景的身子太虚,恐怕不出一刻,就再无回天之力。
但愿她还能赶上。
姜沿解开他的前襟,裴问景纤薄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如月光般皎白的肌肤一片冰凉,仿佛在昭示着他的死亡。
咬破第二根手指。
她翻身上床,跨过他的下腰部,一手撑在床板上,染血的手指大开大合地在他身上勾画着符咒。
片刻,血迹灼烧起来,像燃尽的火焰,在他身上留下十几道跳动的红纹。
姜沿屏息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隐约察觉有什么东西穿过门缝,一眨眼功夫钻入他的胸口不见了。
姜沿复而探查他的鼻息,当微弱的气息拂过指尖时,她松了一口气。
光是恢复了气息还不够,裴问景的三魂七魄刚刚回到他的体内,若没有强大的外驱力推动,魂魄仍不能复位,他依旧醒不过来。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她往桌边张望,视线落在一把裁纸刀上。
姜沿探身去取,剪刀豁口处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裴问景应该就是用这把剪刀裁的麻绳。
姜沿无言地摇了摇头。
她又从边上取过一只茶碗放在案边。
最后她松了松衣襟,小心地不让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弄脏衣服。
她反握剪刀,没做任何犹豫,对准自己的胸口一把刺入。
这一下刺的很深,整个尖端都没入了她的体内,只剩个木质手柄横杵在胸口。
姜沿凝神,一把拔出剪刀,鲜血喷涌而出,全部被那只茶碗接住。
待血止住后,她把裴问景扶起,将满满一碗心头血给他喂下。
做完这一切后,姜沿仿佛被卸了力般一下瘫坐在床尾,面色发白,满身虚汗。
他好似坠入一场好长好长的噩梦,他好像在追什么人,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却始终追不上那人的脚步。恍惚间,他又好似已经牵住那人的手,将她揽入怀中。猛然又是一道惊雷,将他这些乱梦一股脑劈开,他又再次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裴问景抬起眼帘。
姜沿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在软榻上盘腿打坐。她挡住了部分院外透进来的月光,而他恰好在属于她的阴影里。
似乎在这一刻,他又如多年前初见她一般,明明离她这么近,好像再近一步,他就有机会,但他却永远抓不住她的羽衣——那便是姜沿。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