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心有大义,江湖之中见过你的人虽然不多,知你名号的却大有人在。狸妖非常世可见,却也此般追随岑女侠,更何况常世之人呢。我觉得,能与岑女侠做一好友,也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那茶杯尚呷在口边,岑麟幽却将眼珠一转,心下说那可没到三生,顶多上辈子,又举杯相敬:“坞主莫要抬举,在下当时也不过见那狸猫落入猎者陷阱,觉着可怜,顺手一救。若是说知我名号,怕不是知我嘴毒。”
“岑女侠倒是不必谦卑,我知岑女侠无心于世间,自有所求之物,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不过在下斗胆一问,你所寻之物,可是那幽华真人的秘法卷轴?”
汤泉昭掩着唇边笑意。岑麟幽向上一掀眼,回说:“不过是人间话本小说,坞主不会还信这些?”
汤泉昭道:“不错,我虽不求化神登仙,倒是常信这些语段。我倒是听闻岑女侠也对这幽华真人了解颇多,前不久还闹了泽州不少戏台子。”
“那你就应该知道,这幽华真人乃是一白发苍苍,笑容可恭的老者。”
“知道,就是这样一想,似乎还是岑女侠的描述更为真切。思来想去,竟有不少熟悉之处。”
岑麟幽嗤笑:“我可未曾描述。”
“那就不巧了,前日竺神医回门时曾途径此地。”
“......她怕是乱说。”
“或许竺神医尚有添油加醋,但我那小门精可就不是了。”汤泉昭半眯媚眼,“那茶楼底下还住了两只鼠精。别误会,我可没招惹它们。”
岑麟幽长叹一口气,烟雨坞的门也是上百的年纪,生有精怪其实不足为奇,便也转眼一笑:“坞主,你既已有猜测,又何必取笑我呢?”
“这就承认啦?”汤泉昭略显惊讶。
“我倒是无意隐瞒,但在下如今也就只是一介游侠,只求个逍遥自在。坞主自己知道便是了,还请不要声张。”是他们都没猜出来,岑麟幽呷一口茶,多说无益,与这人精周旋颇为劳累,还是赶紧达了目的为妙。
“不急。”
怎么不急?也是,这人手上如今有了自己的把柄,自己还要从她这儿求东西,怕是得好好利用一番。
汤泉昭凝了面色:“我知真仙是由皇城而来,想必也已经知道当今起义之人是何方人等。”
“知道,”岑麟幽敲敲桌面,“杨麒威统领两仪寨起义,这是破了规矩。”
“破了又如何,谁能奈何他。真仙您当年画四君子,烟雨坞便是这‘竹’,杨姓原也是我麾下,只是十二年前被逐了出去,却又念及当时有所功,故而许其另立门户,也就是如今两仪寨。竹失本节,也不再归我烟雨坞管,只是......”
十二年前?
岑麟幽说:“我有印象。”
十二年前朝廷下旨抄斩竺家,也就是当年四君子之一的“兰”————扫霞门。
“真仙说有印象,那我也不多做解释。竺家本就是史官,淡泊贤德,属实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当时不少人为其求情,都没落得好下场,少有不被牵连。江湖从此破落了十年之久。”汤泉昭将两个茶杯再次斟满。“这杨家便是那是突然附和起了皇帝,与一众江湖门派起反调,后来便得了皇家庇护。偏偏如今反了的也还是他们。我一直不知其因,偏偏近日里我的密探寻到一则无字手记。”
“可曾破解?”岑麟幽抿着杯沿,久泡的茶已然变得苦涩。
当年她才刚刚重出空冥山,刚到山下便闻扫霞门之事。七百里带她一路狂奔。可惜待她到时,官兵早就围了那扫霞山庄。即便是岑麟幽,也只来得及救出两个孩子,半路上还把那男孩搞丢了,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未曾,但除此之外,还有一异象,也是从那两仪寨一路过来的。”汤泉昭道,“烟雨坞结界外的水中,近日出了一种吞食人马的怪物来,我的密探一路探查,发现此物源头————就在两仪寨。”
怪物?岑麟幽不再喝茶,只是眉头越发拧起。前一阵方见了朱厌,一路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如今又生出水中妖魔来。这杨麒威一家子从了又反,逻辑自己都能吃了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似乎确实是需要探查一番。只是......
“我等自知此时诡异非凡,虽想寻得个明白,可惜实在为难,偏偏这无字手记难以带出,又不知如何替换。天下又乱成这般样子。如今真仙您博古通今,身手了得,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日后若真仙有任何要求,烟雨坞上下必定鼎力相助。”
说到这,汤泉昭也站起身来,轻整衣袍,双袖展开,端手躬身。
岑麟幽沉默着跳下塌来,将汤泉昭扶起,面色凝重。
当年就在想,扫霞门上下个个聪明伶俐,普通官兵如何镇得住,原来竟是有武林中人掺和。如今又确有此怪事,混淆人妖两族,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属实当细查一番。可若是这样查下去,又怕越查越深,纠缠过多,误了卷轴的时辰......
“真仙所带来的那位小公子,我明日便安排人马送人去临安。”汤泉昭说,“之后在下便将令牌献与真仙,烟雨坞天南海北所有资产人手,任您调遣。”
“还有一事,”岑麟幽步至窗前,两指描起窗上竹节纹样,道,“当年我从扫霞门救出了两个孩子。”
那日闯入的官兵暴虐至极,个个青筋暴起,似是中了邪一般,扫霞门如同遭遇血雨一场。门内小姐不过十岁,还正在后院练着驭扇,前院里已经杀成一片。至于那男孩,竟独自引了十来人上后山,架出一简单的迷魂阵来,最后阵被强行破除,岑麟幽刚好赶来,才救下其性命。
“其中有一个男孩,半途便不知所踪。”岑麟幽说着回过身,“我要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