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张蕊蕊回来上学了。
除了话更少以外,同学们没发现什么异常。
偶尔,她还会对身边的人微笑,那笑容有一种柔和的光芒。
安宁每次来教室里看她,都是端坐在座位上,十分用功的样子。
仿佛,她不再挣扎了,而是用尽全力,把自己活成一个透明人。
这天午间,张蕊蕊照例拄着下巴冲窗外发呆,她觉得自己像被隔绝在水族箱内的鱼,一张张脸在她脸前掠过,欢喜的悲伤的,她统统都能看见,却总是在潮湿憋闷的呼吸之间,忘记自己的存在。
“学委,嘿,学委——”
一只晒得黢黑的手在她眼前划过。
失焦的双眼陡然恢复清晰,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教室里,张蕊蕊心中一跳。
她茫然地瞪着打断她思绪的人——雷好帅。
雷好帅抖落着一张写满字的课程表:“学委,提醒一下,咱班课表改了,这节不是音乐课啦,是美术。”
张蕊蕊接过那张看起来十分陌生的纸:“什么时候换的?”
“上周一,考完试以后。”雷好帅说。
方瑾这时候偏过头来,晃着笔杆:“你不是晚来了一周嘛。”
“……噢,我这就去改。”
她说着,站起身来。
窗外的枫树枝微微摆动,她走进风中,脚下的影子也轻轻摇晃起来。
学校为了落实全面发展的教育理念,给高一高二生安排了不少活动课,同时又为了不影响正常学习,又尽量压缩排课的次数。
现在就演变成了一种怪异现象,除了体育课、体活课这种基本的不会被取消外,像美术课、音乐课、实验课等等,一个学期只会开一门。
高一上半学期开的音乐课,下班学期就轮到美术了。
雷好帅望着黑板前张蕊蕊修改课表的身影,杵着下巴说:“这么说,从入学至今,我还没见识过安老师画画呢。”
周遇轻轻翻了个白眼:“你去楼上画室看去,那里面基本上都是安老师画的。”
“我才不去。”雷好帅没好气地嘟囔着,他又不是没去看过。
这要从上学期的文艺汇演说起,那阵子为了找场地排练,他天天课间在那层楼转悠。
大晚上的,他趴着窗户,想看里面有没有人,结果一个石膏头正好冲着自己,脸上涂满了各色油彩,在月光下反射出诡异的银光,差点把他吓尿裤子。
从那以后,他就算再好奇,都不肯靠近画室一步了。
春季,多雨。
体育课因为下雨取消,改为自习。
教室响起了一阵哀伤的声音。
一周里唯二的两节放松课程,一个体育课因为下雨而取消。
另一个美术课……
大家期待又紧张,不知道安宁会不会给他们上。
还是说像一班一样改成了习题课。
那天物理课代表去找乔尚时,路过一班,亲耳听到乔尚说他们美术老师身体抱恙,不能来上课,美术改成物理习题课。
结果下一刻,抱恙的美术老师安宁捧着一个石膏像走进了物理组办公室。
一班三十双眼睛,加上走廊里他的眼睛,眼睁睁望着这戏剧化的一幕,却没人敢出声。
问完作业后,物理课代表就灰溜溜地回到三班,向大家讲了这个悲伤的故事。
所以……今天的美术课,安宁会来吗?
挨着后门的同学将脸贴在玻璃上,巴巴地望着走廊尽头——
她的办公室。
随后,他看到安宁从楼上走下来。
安宁两个胳膊一手夹着石膏头,一手端着盘水果,步履匆匆。
她没有空余的手去开门了,正准备勾起脚尖踢踢门板时,教室门被拉开了。
开门的学生正冲她微笑,讨好的眼神里有一种诡异的热情。
安宁视线扫过全班,将画册搁在讲台上。
江颂时紧张地抬了抬屁股,不知道该不该喊一声“上课”。
安宁这时候说话了:“有人……想学画画吗?”
“有有有!”雷好帅吼了一嗓子,在他的带动下,底下的人几乎都把手举起来了,最后一排的关胜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老实说,高中以来,老师在课堂上就没见过举这么多只手的人。
安宁无奈道:“不要觉得美术课是来玩的,学校安排的课程是美术鉴赏分析和基础素描练习。”
在空中高举的手臂有一瞬的僵硬。
安宁继续说:“课程枯燥得很,不会有趣,看到我手里这本书没有?”
底下人失落地点点头。
真按照课本来讲,恐怕还不如上习题课呢。
安宁将书放下的同时,讲台下的同学也降下了胳膊。
沉默转瞬掩盖了愉悦的气氛。
“我再问一遍。”
“有人是真的想学画画吗?”
这回,只剩周遇在举手。
她转头瞪了一眼雷好帅。
雷好帅抿抿嘴,勉强也抬了抬胳膊。
安宁:“手放下吧。”
她看向周遇:“我知道你,美术方面你需要更专业的指导,私下可以找我。”
课表上,美术课位列下午第一节,接着是化学和生物。
想起以往下午第一节排英语课时,学生昏昏欲睡直点头的样子,安宁叹了口气。
“可以休息半节课,该自习的自习,该趴桌子睡觉的就睡会儿,你们要是不介意外出活动,也可以去操场体活,但前提必须集体行动,不可以大声喧哗,别的班还在上课。下次美术课我会申请在多媒体教室上。”
部分人还沉浸在沮丧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安宁的意思。
而关胜已经欢呼着跑到后门,头顶篮球招呼着其他朋友。
“走啊雷大帅,还等什么呢?”
雷好帅撑着桌面,犹豫了一下。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