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角度正好俯视周遇摊在桌面上的素描纸。
想到自己在草稿本上画的火柴人,抬腿往边上迈了一步。
正要拍拍同桌让她腾位置时,教室前方传来撕胶带的声音。
安宁将一整张素描纸贴到黑板上,顺便在讲台上把水果和石膏像调整好位置。
“哇……”
从未接受过正经艺术熏陶的雷好帅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安老师要画画?”他拍拍周遇。
“你这不废话嘛,那水果又不可能是拿来吃的。”周遇翻了个白眼。
“啊?”雷好帅挠挠头:“那不就是真的水果吗,怎么不能吃。”
周遇:“没听过一个说法吗?吃静物的考生考不上大学。”
雷好帅:“……啊?”
“你这是迷信吧。”
“我不管,万一呢?我要真考不上大学你养我啊。”周遇从桌洞里掏出画画专用的笔袋,哗啦啦倒出一堆铅笔来。
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惹人不高兴了,雷好帅自动闭上嘴,朝门口颠着球的关胜摆摆手。
关胜拧起眉:“你不去啊?”
雷好帅一边摆手一边用口型说:“不去了,我想看画画。”
“……”
关胜瞧了眼黑板前已经开始起稿的安宁,轻哼了一声:“有啥好看的。”
随后,他揽着几个兄弟,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走廊里。
安宁没有再理会他们,捏起一杆铅笔,转身在素描纸上沙沙地画着。
静物素描是她从开始学习绘画时,就练习的课程,这种没有难度的静物在安宁这里,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画到中途,安宁甩了甩手腕,放下了笔。
她走到周遇身边,浅浅指点几句。
而雷好帅则像个小孩一样,举着一堆杂乱线条的草稿本,神采奕奕地求表扬。
“老师,你继续画完呗。”雷好帅说。
安宁摇摇头:“我只是画个框架,给你们打打样子。其他人都在自习,你们要是有想咨询的问题,课后可以去画室找我。”
她现在已经不会长时间在画架前埋头画画了,想起第一世沈乐知让她放弃继续教物理,也是因为手腕的伤。
下课前,安宁摘下素描纸,转身望了望教室里剩下的半数同学。
她说道:“这学期,我不会经常在物理组。有什么事要是不方便说,可以去画室找我。”
讲台下窸窸窣窣给了回应。
安宁却静静地望着靠窗排——张蕊蕊的方向。
她继续补充道:“校医室这学期开设了心理咨询室,不管是学业上的困难,还是别的,如果不方便和老师家长说,可以去咨询室了解一下,所有咨询都是保密的。”
张蕊蕊这才缓慢地抬起头,目光幽凉地望着讲台上被揭下来的素描。
*
校医室。
安宁进来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挨着沈乐知办公室的那间屋子,已经按上了门牌。
【心理咨询室】
她原以为学校会驳回这个建议,没想到沈乐知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像是猜出安宁心中所想,沈乐知轻声解释道:“我这心理医师资格证可不是白考的。”
“我又没质疑你的专业。”安宁无奈地说,她怎么会不知道,沈乐知大学时专攻心理学。
那种为梦想奋斗的热忱令学生时代的沈乐知熠熠生辉。
若不是为了一腔执念,沈乐知兴许早已在法国读他的博士了。
安宁心底泛起一股难耐的酸涩。
她把手中的袋子沉沉地往桌面上一搁。
“给你的,电影票的回礼。”
“你能答应看电影就算是回礼了。”沈乐知轻笑着说,身子已经靠近桌上的口袋,拆开后,眼睛连续眨了两下,有些讶异。
“咖啡豆?”虽然拆开时机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沈乐知还是开口确认了一下。
“嗯。”
安宁轻应了一声,在沈乐知的注视下,移头,走至门口。
像是为了避开他的眼睛,安宁往门外迈了一步才说:“你的咖啡有点难喝。”
“回画室了,再见。”
沈乐知:“……放学见。”
沈乐知盯着她的背影,笑意还悬在嘴角,夹杂着几丝错愕。
他摇了摇头,把袋子放到咖啡机旁。
真不知道这么沉的东西,安宁是怎么把它一路提到校医室来的。
“真不坦率啊。”
他长叹了口气,跌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视线停留在手边空空的陶瓷杯上,表情算不上开心。
他的咖啡……是有些难喝。
可从那时候起就是了,她没发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