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奴才只能谨守本分,不敢奢心妄想。”
这些话不知在我嘴边徘徊了多久,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对十三阿哥坦白,如今竟毫不保留地说给与我并不熟稔的十四阿哥听,或许这样正好,我说了,舒坦了,他听了,笑过也就忘了,谁也不会尴尬。
十四阿哥渐渐敛起玩味的表情,认真地听完我说话,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笑道:“今日之前,我还有些替十三哥担心,看来是我多虑了。若是神女有意,襄王存梦,当是好事一桩,何必委屈自己?有时候,委屈并不见得可以求全,反而伤人累己,你懂吗?”
“奴才……”
他打断我:“不必急于回答,”说着上前几步,不动声色地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约寸长的小纸卷,抬声说:“你回去吧,我跟十三哥借了你两天,现在还饶出一天半,就算十四爷我赏你一贯谨慎自持的。回去且仔细想想,若想通了,该如何做你自己知道;若想不通,呵,就当我今儿的心思都白费了。”
十四阿哥向我伸出的橄榄枝虽然来得突然,却没有令我措手不及。他怎么说我来着?哦,他说我确实不像看上去那么乖巧,其实他也是,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可一世。无论如何,他都算替我解开了一道心结,让我终于正视自己的心。他给我的感觉,像是彼此相熟却多年未见的老友,再相见,依然可以坦诚相待,无所顾忌。
那张纸条我是夜深时才打开的,直觉告诉我,纸条上的内容是白天十四阿哥不便诉诸于口的,果然,其上只写了一句话:九哥让我告诉你,他后悔当初拖你下水,而今想救你上岸,但凭你愿。
但凭你愿……这四个字让我心头一热,不觉又落下泪来,不管当初如何,现今他以我为重,不再强求,就是对我的恩赦。在这个时代,人权平等简直是痴人说梦,比如四福晋,可以抬抬手就轻取了我的性命,丝毫不用有所顾虑。而能得到九阿哥、十四阿哥这样的尊重,对于我来说,是应该铭感于心的一份珍贵了。
看到纸条上的这句话我才明白,十四阿哥让我想的并不只是要不要向十三阿哥坦诚自己的心意,他还想让我考虑清楚,自由和牵绊之间,我该怎样取舍。
当我还是温饱无着、四处打工糊口的阿虞时,我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能得到两位皇子贵胄的青睐,且选择权还在我手上;可当我还是那个一心只想填饱肚子,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做的阿虞时,哪里有过这样多的烦恼?人之得失,大抵都是这般无奈。
将那纸条反复看过无数遍后,我在即将燃尽的烛火上点燃了它,随手搁进香炉里。纳兰性德词曰: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春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我心中无恨,可忧愁因谁?我对一份心意的辜负,能否换得另一个人的真心相对?今日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愿来日不会寂然死去,尽如炉中陈灰。
翌日,我将写好决定的纸条也卷成寸许纸卷,趁着给十四阿哥端茶的机会,悄悄塞进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