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明显不会说话的疑问,呃,是我说的。
十三阿哥调侃道:“爷怕你们银子带得不够欠了酒钱,让人家卖到通州去。”
不管怎样,他能在这样的夜晚出现在我面前,还是让我大喜过望,忍不住调笑道:“奴才们怎会那么傻呢?待会儿要去的当然是爷常去的地方,银子不够就报您的大名,让您来赎人不就得了。”
“哈哈……那敢情儿好,我只管把花菇子赎回去,你这么牙尖嘴利的,人家也定然不敢用,等把你扔出来,你可要自己记得回家。”
我说:“十三爷偏心,花菇子只会在您面前扮乖讨好,私下里可是不饶人呢。”
花菇子做出嫌弃状将我推到十三阿哥身边,说:“十三爷快把她带走吧,一晚上没精打采的,一说话又停不下来,可烦死我了。”
我被推了个踉跄,幸好有十三阿哥眼疾手快地扶住,才不至于跟那些荷灯一起奇幻漂流去。花菇子早有准备,笑着跑出丈许远,我尖叫一声就要追上去,却被十三阿哥从身后揽住,眼睁睁看着那小妮子一边朝我做鬼脸,一边跑远。
我红着脸挣了挣,嗔怪道:“十三爷忒不厚道了,帮着她欺负我!”
十三阿哥顺势将我转过来,与他脸对脸站着,他穿了件绛色大氅,领周的一圈黛色貂毛,将他衬得面若冠玉,眉宇间英气勃勃,目光却极为柔和,鼻梁与颧骨线条分明却不刚硬,嘴角、笑靥似都噙着蜜,让人不知不觉便要融化在这样的笑容之中。此情此景,我好像应该娇羞地垂目低头,再半挑眼帘偷偷瞧上一眼,可我偏偏移不开视线,仿佛被胶着一般,就这么久久的、痴痴地看着他,这一条街、一整晚所有的美好与光明集结在一起,也不及我眼前的这副容颜。
他腾出一只手将我的斗篷拢了拢,问道:“今晚上不高兴?嗯?”
我眨眨眼,说:“哪有?出来看花灯,自然是欢喜的。”
他用额头碰了碰我的,说:“从一出家门就不高兴,花菇子倒是蹦蹦跳跳的,可你一会儿看天、一会儿发呆,心思根本没在看灯上。”
我讶然:“一出家门儿?您一直跟着我们?”
他笑道:“没发现吧?我就说你心不在焉的,我跟了你们一路,花菇子都看见我了。”
“可您今晚不应该在宫里饮宴吗?”
“宴席没散我就回家了,听门房儿说你们刚走,我也跟着出来了,你们买荷灯的时候我就站在你身后,你愣是没发现我。”
“买灯的时候?”我有些心虚地问:“那我们说的话……您怎么能偷听呢?!”
“你当我乐意偷偷摸摸的?谁让你当着我的面儿从来不说真话,只管哄我高兴,每次想听你说说心里话,都只能借别人的口来问。”
我敏感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两个关键字,急急问道:“‘每次’?‘都’?难道今晚不是第一次?”
他挑挑眉毛,说:“嘿嘿,就兴你跟我藏心眼儿,还不许我自个儿搭过墙梯了?”
我又羞又窘,别过头去不看他,“谁藏心眼儿了?我好心好意地为您着想,您却跟人家合伙挖坑让我跳,成心看我笑话是不是?”他只笑不语,我突然想起去年那场冷战的戛然结束,终于明白过味儿来,“那次出巡塞外,您和十四爷是不是串通好的?十四爷跟我说话的时候,您是不是也在屋里?”
他大笑道:“哈哈……若非如此,我怎能听见你亲口说你喜欢我?”
我恨不得立时钻到灯芯里去,跺脚道:“亏您还是个爷呢!净做些促狭事儿!而且,而且那句话,我哪有说过?”
“十四弟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是怎么答的?‘奴才承认了也无妨’,可是这样?”
“你!你说是……便是吧……”
“哈哈,还有呢,那天你那桃儿似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儿呢?怕我真把你给了十四弟,一宿没睡吧?”
“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没皮没脸惯了,您只管说给自己高兴便是。”
他忽然收起玩笑的表情,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慢慢地将额头抵住我的额头,彼此鼻尖相触,呼吸相闻,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臂缓缓收拢,两人间的空隙越来越小,隔着厚厚的衣衫,心却似贴得很近,很近。
“阿虞,瓜尔佳静姝也好,兆佳逸君也好,再有谁也罢,你和她们都不同,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可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无论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要或者不要那个名分,我都不想失去你,就算,就算一辈子很长,我还是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一辈子更长……”
“我说过,‘你若不弃,我必不离’,十三爷,实话实说,看着您与别人欢好,我也难受、也嫉妒,可我不会因为这样就生出离开的念头,因为……”我拉起他的手按在左胸口,“这里,舍不得。”
一朵烟花腾空盛开,将他的脸庞映得熠熠生辉,这一瞬间,周围似乎没有了鼎沸的人声,没有了斑斓的灯火,只有深浓的夜色和星儿般明亮的眼前人。我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唇,纵使一切皆是错,我也愿意一错到底,执迷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