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跳水救人之后,我深觉应该再安分守己一些,虽然穿越以来我都过着自认为十分安分守己的生活,但是每次只要稍稍越出脚底下的四方格半步,就一定会有灾星临顶,“欻欻欻”照得我躲没处躲、藏没处藏。
因此身体康复之前,我让花菇子替我告了半个月的假,逃避劳动的同时谢绝一切无关人员探视,安心静养;稍好之后,只来往于书房和卧房两点之间,小心回避着府里除十三阿哥之外的任何一位主子,恨不能捻个隐身诀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如此安生了不到一个月,西院产房就传来喜讯——静福晋要生了!
花菇子小旋风似地刮进书房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淡定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疑惑道:“不对呀?还有一个多月呢,怎么才五月初就要生了?”
花菇子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早上嫡福晋去了西院一趟,有人听见里头有砸碎东西的声音,嫡福晋出来的时候脸拉得老长,没过一顿饭的功夫,静福晋就开始喊肚子疼,然后就一直疼到现在,产婆和太医都来了,爷得着信儿也正往回赶呢!”
我专注于手上的五彩绳手链,淡淡地“哦”了一声。这让花大小姐颇为不满,直接夺走我手上的活计,急得快要跳脚:“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编这个?!”
我无奈地看着她,说:“什么时候?明儿就是端午节了呗,今儿不编看你明儿戴什么!太医和产婆都在,你急个什么劲儿?”
“哎呦!你压根儿就没听明白!你想啊,怎么嫡福晋去了一趟,静福晋就要生了?俩人好好说着话儿,怎么就摔开东西了?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
我抢回手链顺势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笑道:“你这脑袋瓜儿成天都想什么呢?主子的事儿也是咱们能编排的?”
花菇子白了我一眼,靠在书案边上摆弄着我编好的几根五彩绳,打趣道:“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嘛,这两位福晋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将来你过门儿了可怎么应付?”
我啐道:“嘴上越发没把门儿的了!你不去西院儿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你在书房躲清静,却叫我到那是非之地去,安的什么心啊?”
“不去也罢,帮我剩下的五彩绳编了吧,府上的人送了一个就不能落下一个,也算我还这段时日偷懒儿欠下的人情吧。”瓜尔佳静姝想要拉拢我“同仇敌忾”和十四阿哥婚宴上兆佳逸君暗中为难我的事情我都没跟花菇子说,一来白连累她担心,二来这两位福晋的路数我至今也没摸透,所谓示好或者刁难不过是我主观的感受,她们存的究竟是什么心,我暂时看不明白,也不足为他人道了。
花菇子到底是闲不住的,编了半根儿便扔回给我,又跑去西院看热闹去了。我兀自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心里却千头万绪不知在想什么,连十三阿哥推门进来也浑然未觉,直到手中的彩绳被抽走,我才讷讷地抬起头,正看见他笨拙用右手给左手手腕系彩绳。我觉得好笑,站起来帮他把绳结扣好,将那手链转了转,把平安扣转到朝手背的一面,问他:“爷怎么知道这条是您的?”
他指着桌上的一堆手绳说:“这些只用五彩丝线编成,唯有这条是结了平安扣的,当然用心思多的是给我的了。”
我从彩线堆里翻出两个小巧的锦囊递给他,“不知福晋们喜欢不喜欢,我也预备下了,还得劳烦爷替我送出去。”
他拿在手里瞧了瞧,笑道:“那这人情不也算到我头上了?”
我说:“若福晋们不喜欢,埋怨也落在您身上了,里外里我不赚不赔。”
他抬手边戳我的脸边说:“机灵鬼儿!”
我笑着躲开,“今儿早上擦了花大小姐赏的茉莉粉,爷都给蹭掉了。”
他把手指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还真有一股子茉莉香味儿。女为悦己者,阿虞这番用心,为的是谁啊?”
我坏笑道:“为的是十三爷府上添丁之喜啊!”
听这话,他明显有些不自然,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翻开一本书,半晌才闷闷地说:“陶春火急火燎地去叫我回来,结果稳婆说一时半刻且生不了呢,男人又不能进血房,白白害我在太子面前遭了好一通嘲笑。”
我知他因何别扭,也不说破,只劝道:“寒翠和陶春大约也没经过这样的事儿,紧张些也是有的,爷在家,家里就有了主心骨,静福晋也可安心生产了。”
他似乎“嗯”了一声,又过得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就一点儿都不在意?”
我正在倒水的手一滞,正不知如何回答,花菇子推门进来,开口便嚷:“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啊!静福晋生不下来,疼得厉害,稳婆请您过去拿个主意呢!”
十三阿哥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问道:“方才不还说没到时辰呢吗?太医怎么说?”
花菇子说:“两位太医商量着实在不行就用催产药,可那药多少都会伤身,所以还得请爷示下,是用还是不用?”
十三阿哥还在犹豫,我已忍不住开口:“不能用!催产药于母体损伤甚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服用!”又问花菇子:“静福晋是没歇没晌的疼,还是一阵一阵的疼?”
她想了想,说:“应该是一阵一阵的,叫一会儿停一会儿,折腾了好几起儿,现在脸色煞白,浑身是汗,总像要晕过去似的。”
如此看来,应该是宫缩阵痛,且距离宫口完全打开还有一段时间,我告诉花菇子让接生嬷嬷计算着静福晋的疼痛时间,在疼痛开始和结束时让她用鼻子吸满一口气,再用口缓缓吐出,疼痛期间以口轻吸轻呼;同时轻轻按摩下腹和腰部,疼痛剧烈时可用力按压腰部或耻骨,以缓解痛感。
花菇子听得一头雾水,我也顾不上解释,催促着她照原话转达就是了,这边又让十三阿哥也赶紧过去,就算进不得产房,让静姝知道他在,于精神上也是一份莫大的力量。
书房又恢复安静,可我再无法像刚才那样静下心来编手链,便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去叮嘱厨子们预备些点心,若主子们来不及用晚饭,好能有东西垫补。走出去没几步,就看见垂花门下斜倚着一个人,削肩柳腰,头上的珠钗在夕照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反衬得伊人面孔昏晦不明。避无可避,我只得走过去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