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是花菇子,我惊喜不已,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拍了拍我的背,然后笑着推开我,佯嗔道:“可别这么着,奴才还没给小福晋请安呢。”说着就要来真格儿的。我赶忙架住她,边往屋里让边说:“小福晋说免礼了,花菇子平身。”她啐了一口,拉着我一同坐下,打量我片刻,笑说:“阿虞,你长开了,好看了许多。”
我回敬道:“彼此彼此,花大小姐容光焕发,想必是好事将近了?”
她竟难得地羞涩了一把,红着脸点点头,说:“你走后,爷就把我拨去伺候静福晋了,年前他们做主把我……把我许给了卫靖卫大人……说来最该感谢的人是你,可正因为是你,我就不用道谢了是吧?”
我说:“是是是,我就顺手牵了个线,到底还是你俩有缘,哪天办喜事?我可要去讨一杯喜酒喝。”
“十一月初十。”她说着,从怀里拿出张喜帖交给我,“我今天来,一是要给你送帖子,二是……”她顿住,似乎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我隐隐感到些许不安,借着倒茶的动作平复了下心绪,尽量平静地说:“你说吧,现在没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了。”
她喝了口茶,缓缓地说:“消息传进府里三四天了,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来告诉你,因为这事儿还没有个定论,告诉你怕你担心,可不告诉你,万一有个什么,又怕来不及……思来想去,你也不是没经过事的人,心里有个数总比临时抓瞎强,所以我冒险跑这一趟,把信儿带给你。”
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不自觉地抓紧了花菇子的手,不眨眼地盯着她,等她切入正题。
“八月节刚过,十八阿哥就得急症殁了,皇上得到消息后病了几日,稍稍好转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途中不知怎的,突然下旨废了太子!回京之后,皇上把二皇子关进上驷院,由大贝勒和四贝勒看管,没过几天又让二皇子挪到了咸安宫,只准进不准出,所有进去的人都得通过四贝勒允许才行。禁足二皇子的同一天,咱们十三爷也被关进了养蜂夹道的一处院子里,一直到现在……阿虞,你先别急,兴许只是暂时关关,等皇上气消了就放出来了,要是过几天有什么信儿传回府里,我再来告诉你……或者我能见到卫大人,再打听打听?”
我稳了稳心神,这才发现攥着花菇子的手指节泛白,赶紧松了手,抱歉地说:“对不起……”
花菇子抚着我的背安慰道:“没事儿,我没事儿,你可千万别上火,别回头十三爷没怎么,你先急出病了。”
我直觉得喉头发涩,问道:“现在府里可还好?”
提及那宅邸里的事,花菇子神色有些不自然,潦草地说:“都好,福晋是个能撑得起、镇得住的,其他人也就乱不到哪儿去。你就别操心那头了,顾好你自己,过几日我再来,啊?”
是啊,有兆佳逸君在,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便说:“好,你来去都要当心,我不能再给十三爷添乱了。”
过了几天,花菇子来说,四贝勒去过府里一回,说十三爷饮食起居如常,并未受罚,成福被允许在身边伺候,只因十三爷素日与二皇子交好,是以这遭受了牵连,关上些时日,也就放出来了。
而后又没了动静,我虽然知道这次废黜太子不过是因十八皇子夭折而起的一场闹剧,但身在其中,还是免不了为胤祥担心。与他相处时,我总是避谈我们的将来,避谈他的妻室儿女,可不谈不代表不存在,如今那府里除了女人就是孩子,对事态的发展都一无所知,想必此时焦急忧虑更甚于我吧。
我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出一丝苦涩的笑,人家当年一心要推我入火坑,我竟还想着当圣母,如果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真是可笑至极!我没处去打听消息,连个可以聊天宽心的人都没有,而今可做的,唯有等待,在夜以继日的慢慢煎熬中,等待一线曙光撕破眼前的黑暗。
十月底的一天,成福送来了米面油柴,就像他从前做惯了的那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也照常收了,自然地问起十三爷什么时候来。
成福说:“爷还有些事情要料理,办完事儿就过来。这不,爷让我先送些东西来,说想吃你做的回锅猪蹄儿。”
我猜他话未言尽,便故意问:“福晋们可好?小主子们可好?”
他果然面露尴尬,连说了两个好,迟疑了一下,又说:“阿虞,有些话本不该我一个奴才多嘴,可这么些年,我看着你和十三爷磕磕绊绊地走到今天,实在不易,我不会讲什么道理,可有句老话叫‘吃亏是福’,人不可能占全所有的好,能得着一样,就该惜福,你说是不是?”
意思是,我占着胤祥的心,就不能再奢求占有他这个人?这话不好听,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除了成福,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肯跟我说这样的话了。
我点头,“我懂,能有今天,我该知足了。”
成福说:“你走了,花菇子要嫁人了,陶春让爷打折了腿赶去庄子上看菜地,我那弟弟又只知道摆弄花啊鸟啊的不操别的心,现下爷身边儿也没什么妥帖人了……”
我吃惊地问:“陶春怎么了?”
他说:“你不知道?我还以为爷跟你说过,瞧我这嘴,干嘛说这没用的!”
我追问:“陶春到底犯了什么错?至于,至于打断腿?”
他叹了口气,“唉,就这回出门前,爷查出来陶春是太子……呸!是二阿哥送来监视咱们爷的耳目,所以就找了个错处,让人把他腿打折了,送到了永平的庄子上。福晋怪十三爷太鲁莽了,可我觉得爷做得没错,对这种有贰心的奴才,就不能手软!是吧?”
“啊……啊?是,是不能手软……”我有些神不守舍,隐约觉得腿有点疼……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放心吧,爷忙完手上的事儿一定马上来找你,左不过这一两天了。”成福说完径自走了,我也无心要送,他的话让我一阵心悸,手心全是汗。我的来历何尝不是绑在自己身上的一颗定时炸弹?若是哪天炸了……我会不会落得跟陶春一样的下场?
这事要是换个人说,我还信是无心走嘴,可成福,是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他的看似不小心,实则深藏用心,最大的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