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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心动(三)(1 / 2)

摆脱束缚的严长泽活动了一下被压得酸了的手臂,看着那小将,一脸幽怨又无奈,唤道:“师兄——”

那小将名唤杨与宁,乃护国公府的世子、靖安军神机营营主。

“又喝了多少?”杨与宁看着他微红的脸庞,居高临下。

严长泽不语。

杨与宁好心“提醒”他:“老爷子还在府里呢,你还是想想怎么过他那关吧。”

“大人回来了?”严长泽面露难色,哪怕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怕国公大人的。

“你可别指望我救你。”杨与宁往太师椅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不过你要是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个响头,叫我一声爷爷,把小爷我伺候开心了,或许我就帮你了。”

话虽这么说,但杨与宁知道,他不会求他,一如六年前。

严长泽没有理会他,转头就走。

“哎,你要不要先醒醒酒?”这回轮到杨与宁着急了。

“不用。”严长泽头也不回地往书房去了。

他看着书房匾额上,方方正正的写着“拱木斋”三个大字,匾额下是紧闭的大门,他撩袍直直地跪了下去。

屋内的人正看着兵书,这一看就是两个多时辰;夕阳已西落,门口的人纹丝未动,若不仔细看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都会误以为这人是刚过来的。

另一头刚刚自称小爷的杨与宁,在小院内等了严长泽两个多时辰,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仍不见人回来,正着急地来回暴走。

索性,豁出去了——

他跑到书房门前,看着那人在门外跪着,不由得心疼,直接破门而入:“爹,该吃晚饭了,你这么还把自己关在这?”

书房内三面各有一个高高的书架子,上面放满了古书兵法,一张梨木案桌摆在正中央,案桌上垒放着两排竹简,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竹简,将目光从书中移开。

那男人头发高束,斜飞英挺的浓眉,锐利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轮廓,还有一把黑胡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好惹”。

那人正是当今护国公、靖安军主帅,杨琛。

“没点规矩。”他看向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余光撇见门外还跪着个人,“长泽也在呀,进来吧。”

严长泽应是,动了动有些跪麻了的腿,缓缓站起,走进屋内,复又跪下见礼:“大人。”

杨琛看着他这般,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起来吧,来多久了?怎么不通报?”

严长泽忽略了让他起来的话,直接跪着答话:“长泽也是刚来不久。”

杨琛看着他没有起身,就大致猜到他又犯了什么事了,“起来吧,今天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不罚你。”

“谢大人垂怜,但靖安军的弟兄看见长泽在烟雨楼中,大人若是不罚,怕是不好交代。”

严长泽说这话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甚至都不曾埋怨过杨与宁带着军士到烟雨楼押他,倒是让一旁的杨与宁心疼不已。

他总是这样,屈着自己。

“哦?”杨琛自然猜这种事他自己那混账儿子干得出来,他看着杨与宁,下令道:“那就罚二十军棍,你监刑。”

说罢,伸手将跪着的严长泽扶了起来。

饭后。杨与宁有些懊恼,本想一逃了之,却被严长泽叫住:“师兄,那二十杖?”

“明天吧,小爷我吃得有点撑了,出去走走。”他向来这样,从来都没想过逃避;杨与宁暗骂那老头,大白天没事关什么门啊,他心疼他跪了两个多时辰,有意让他歇歇。

“师兄,大人教诲,今日事今日毕。”严长泽一板一眼。

杨与宁总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又说不过他,气呼呼地让军士搬刑具去了,心里早把这木头骂了几百回。

只见严长泽二话不说,俯身趴在刑凳上,冷汗将他鬓边的碎发打湿,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饶是这样,他也一声不吭默默受下。

二十杖毕,他几乎无力起身。杨与宁也不去扶他,只是屏退那两行刑的军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他不愿意别人看见他窘迫的样子。

待人走后,严长泽趴在刑凳上缓了一阵,才慢慢起身,两个多时辰的罚跪再加上这二十军棍,他早已筋疲力尽。

他独自走回追思院,见院内灯火通明,却不见有一个杂役;主屋大门紧闭,屋内的蜡烛还在烧着,映出摇摇晃晃的影子。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旁边的屋子。

屋内漆黑一片,他凭着多年的习惯,稳稳地找到烛台的位置、点燃。星星点点的烛光照着屋内,精而不繁的陈设:一幅绘有万马图的屏风将床和书桌挡在了后面,屏风前是一个顶箱柜和两张月牙桌,月牙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一个青色的小瓷瓶,圆凳旁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盆边还挂着一张毛巾。

严长泽心里暖暖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放的,只是多年来心照不宣。

他拿起小瓷瓶,把它收到了柜子里,心想还是把它留到更需要的时候。而后他回到月牙桌前,除去鞋袜,撩起裤腿,把腿放到了圆凳上,拿热毛巾简单敷了一下膝盖,就上床休息去了。

若是往日,无论多晚,他都定会把窗课做完再休息,只是今日,他不想再折腾了。

他趴在床上,盯着一处出神。

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

七年前,他还是金陵城中人人仰慕的天之骄子,年仅六岁就因才华出众成为太子伴读,父亲又是当朝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他全族被抄,父亲溢死城墙之下,当今圣上盖棺定论:藐视皇权、通敌叛国。而他也以罪奴的身份入了靖安军,那年,他年仅十岁。

次日寅时,天还是灰蒙蒙的,院里的梧桐叶上还挂着露珠,杂役女使还未晨起忙活。

严长泽屋内红烛微晃,烛光下是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立于书桌前写着《黄石公三略》的札记。那札记墨迹均匀、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又行云流水。

他写了几近一个时辰,方才停笔。出门管院里的女使要了一盆冰水,捧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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