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魔鬼的意志占据了这个空间。
无数的阴影从她脚下升起,盘旋汇聚成风暴的高墙,当旋风聚集到顶点,那团盘踞的漩涡突然尖啸着炸开,像乱飞的蝙蝠,每一缕阴影都仿佛带着哭泣的鬼脸。
无形的翅膀卷起风镰,把皮肤割出无数细小伤口。
“葵音……葵音你竟然……我已经帮你决定好一切了,很快你就能从真理教的束缚解脱,你还是打算任性妄为吗?”
大暮鸣一不可置信地叫喊。
“葵音,跟我一起下地狱吧!离开芝谷没什么可怕的,在那个世界之外,我们也可以自由地生活!葵音!”
……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长谷川葵音低头走到我面前,带我朝洞穴下方的豁口跳了下去。我忽然回想起自己在洋馆爬过的楼梯,那时窗外的红月分外靡丽妖异。
空气里弥漫着奇妙的气息。
在更深的地方,这里当然什么也没有。
只有奇形怪状的石头。
从洞开的天顶,光线照了进来。像要把所有声音吸收了的漆黑古怪的湖水,笼罩在浓雾之下。
这个场景很适合就地发展邪|教徒啊。
黄泉。
望月彼乡。
月见之里。
被怪异生长的石林和浓雾包围着,会让人觉得仍处在幻境中。
悬浮的黄泉之海让这片空间像是独立于世界之外。
“我在等您。”
长谷川葵音轻声说:“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我的一切,都是虚无的。”
第二代魔女。
虚拟的人工构物,此刻面无情绪。
她的目光如同一条敞亮的河流,没有悲伤,只有怜爱。
这寂寞的情感或许是留给长谷川茉莉的。他们在孤独中相互取暖,相依为命,让封闭的魂灵沾染上些许凉薄的人性。
“您见过祂吗?”
她像触碰瓷器那样,轻轻触摸我的手,将一把装饰漂亮的刺刀交给我。像在月夜走过瓦砾蹒跚的小路,交给我一把狗尾巴草。
“我时常沉在海底,做着这样的梦。”
她柔声说。
“那里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流动着梦幻的颜色。”
“我能理解的,一直以来,无所不在的,被监视、被控制、拷问着的感觉。因为您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我愿意成为您的养分。”
稀薄纯粹的感性,一如无限遥远的黄金色故乡。
“请您务必品尝吾等献上的花束,然后在那【绝望】之中绽放,重生为我们的神明。”
“并非被豢养的魔女,而是——月见里黄泉,请用那无上的自由赐予我们命定之死。”
“拒绝。”
连这个都要外包给别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遭遇痛苦、不公,不敢反抗,而是等着机械降神,等着天道轮回,等着别人来争取,好像不成为一个羔羊般无知无助的服从者,不把命运交给不由自主的力量,就会丧失掉为人的资格。
不要把莫名其妙的责任强加给我。
我不想成为那个幻象的【容器】。
“……对不起,我们把人类之心交给了神,神明大人真的非常温柔,也非常严格……祂对我们实在非常温柔也非常残酷,真是对不起。”
她露出小动物那般受伤的神情。
“别做梦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就在这时,一只眼熟的水母咒灵忽然现身,我吃了一惊。
它悄无声息地逼近,朝毫无防备的葵音发起偷袭,用努力膨胀的触须缠绕住她的上身,不让她动弹。
“梅梅子!”
开玩笑的吧,它连导航都不会,胆子又小,居然凭着一腔执念,追着我一直跑到这里来了。
我笑不出来。
我趁机脱开身。
突然身后的梅梅子发出尖锐惨叫。葵音操控的“影子”把梅梅子的伞盖撕开了,就像撕开便利手袋一样容易。
梅梅子嘤嘤啼哭着朝我飞奔过来,透明的“眼泪”从它破布衣衫似的的盆腔流出来。追袭的影子却凶残地咬住了飘动的触须。
黑影中藏着怨毒、破碎的面孔,以离弦的速度刺破核心的胃皮层,切断了一半胶状组织随着一大摊汁液喷洒出来。梅梅子剧烈地抽搐扭动着,因此它失去了方向,惨烈地尖叫。
那样的痛苦像是把脆弱的婴孩沿脊柱切断,硬生生剥成两半。
梅梅子啪嗒地滚进黄泉之海里。
我忙伸手。
触碰到了【绝望】。
水里没有倒影。
沉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
有一小会儿我忘记了自己是谁,起初,我变成了海浪。杂乱的树枝,生长的手臂,自如的浮游生物,神秘学衰退……意义不明的象形符号不断闪现。
手掌有钻心之痛,骤然失去了知觉。
突然触发了情绪开关,心里下起了暴风雨,红色的尾灯闪烁,喇叭声轰鸣。有人在挖土,他们的表达能力也在退化,雷霆过后,影子瞬息而逝。
不远处传来了哭声。
厌恶至极!
恨不得,把一切都毁掉才好。
我猛地把手抽回来。
“呼——呼——”
“就凭你们……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宏观的信息大量挤进大脑,就像要把数以万吨的雨水倾倒进一方小小的水坑。
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大脑里的尖刺肆无忌惮,刺痛得几乎要突破极限,乱七八糟的线条扭曲了认知,几乎要把大脑熔毁。
我双手按住额头。
“原来如此,是针对内心恐惧的陷阱吗?”悄无声息的背后,突然响起五条悟的声音。
恐惧?
一记重音。
五条悟也会有恐惧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