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白氏气得面色通红,拍着面前的几案呵斥:“这都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知赫呢?怎么不将二姑爷拦下,由得他在门口如此胡闹!”
“母亲息怒。”知娴连忙福下身子赔礼道歉,脸上青白一片,十分难堪。
这二姑爷正是靖海侯府中的九少爷唐云阳。
九少爷的生母是靖海侯府最为得宠的姨娘,少时便将唐云阳养成了个纨绔习性。
只因有些头脸的世家了解这唐云阳禀性,都不肯将家中贵女嫁予这厮。
这唐云阳才懂得收敛,慢慢将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现于人前,好求娶位世家之中的嫡女,借助岳家势力在官场上谋份差事。
前两年因为姨娘失宠,家中候夫人重拾了掌家之权,匆匆为其娶了袁家的庶女。
这唐云阳一开始见知娴生得娴静清丽,倒也欣然接受,可在袁府见过自己这位妻妹后,才知道什么是国色天香。
只可恨他这一房在靖海侯府失了势,不然非得逼袁邺这老朽驴将这小女儿也嫁给他,尽享娥皇女英之福。
袁府家眷不常出席上京各类宴饮,让他无缘多见,偶然在酒楼高阁中见她出入珠宝铺子间,人群中遥遥一瞥,直叹真乃人间绝色。
如今却要便宜了这无名无分的书生,唐云阳只觉得牙酸腿痒,恨不得上前与这书生比划两招,让他下不来台才好。
卫琛目光森冷如冰,眼前此人拦在门前连番拷问,净是些斗鸡走马难登大雅之题,不知是认为他是个书生无从答起,还是想试他清铮品性,但不论哪一种,都属于小人行径。
见袁知赫在一旁负手瞧热闹,卫琛甩甩袍袖,朗声道:“此间之问下至垂髫小儿上至老翁皆有解,玩乐之法上千万,若是姊婿仍是不通,改日我为你遍访民间搜罗一番,汇编成册亲送至府上!”
话毕,众人皆揶揄地笑了起来,这是在暗指唐云阳出的问题忒没水平,大家心中对玩乐之事都一清二楚,说个几天几夜也没完,倒不如编纂成书,让他看个够。
属唐云阳身边这几位狐朋狗友笑得最欢,这唐云阳是个花花公子,十三岁就将绯烟楼的姑娘们认了个遍,看起书来就打盹,是个不成器的,本想来搅自家妻妹的亲事,却被这妹夫明里暗里刺了一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啊。
卫琛此时也不顾唐云阳阴沉下来的脸色,一撩喜袍,闪身避过唐云阳等人的围挡,运用臂中巧力迎来送往,生生带着阿吉等人闯入了内院接亲。
唐云阳没想到与这书生交手之间,被他解开围挡之势不说,还差点被他推倒在地,因着破开了口子,街坊道喜之人随即涌了进来,唐云阳不妨被一些蹦蹦跳跳的小儿踩了几脚,痛得他“哎呦,哎呦”直叫唤……
袁知赫见状,爽朗大笑一声随着众人一同进门。
“来了,来了,新姑爷进来了。”云儿从外院跑进来报喜,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可见房中众人齐气氛沉闷,也不由得僵在原地噤了声。
还是知宁上前牵起躬身福礼的知娴,娇声安慰:“今日是我大喜,姐夫许是一时兴起,我不介意的。”
知娴这才起身对妹妹道了声对不住,垂首默立在一旁。
白氏略微扶了扶鬓钗,脸色一松,对李妈妈使了个眼色,便先行往前院里迎了过去。
李妈妈赶忙招呼众人为知宁出门作准备,诸人这才手忙脚乱起来。
知宁像个木偶人一般,由着喜娘婆子们帮她盖上龙凤盖头,穿好金丝缠绣喜鞋。
依雯和依夏一左一右簇拥着知宁,准备上前院行拜别之礼。
李妈妈在房中张罗妥当,看着知宁出了伴月阁后,停住脚步搀着泪眼朦胧的知娴,“二小姐,夫人也没有怪您的意思,您可别往心里去。”
“李妈妈,我知晓的。”
人不怪她,她自怪,知娴心中一片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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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袁府至亲,知宁被迎上了喜轿,卫琛对着袁府众人躬身作了个揖,在震天而响的喜炮之中潇洒上马,一身绯色喜袍衬得他于人群之中风姿毓秀,眉目如画,令人咋舌称赞。
还有为人津津乐谈的是这袁府的嫁妆,红奁铺地,宛若游龙,绕城之势浩浩荡荡,上京百姓都以为是郡王之女出嫁。
听闻下嫁一举人后,皆唏嘘钦羡,但得见高头大马上的举人俊逸姿仪,惊为天人,一时之间又不知该羡慕谁是好。
袁家出手大方,沿路抛洒喜钱,一时间街头巷尾祝贺之声连绵不绝。
卫琛骑在骏马之上俯视来往人群,神情寡淡,再无从前少年得意之色。
今时不同往日,这一场明面上的交易,筹码已经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
他回头望了喜轿一眼,正看到跟随在喜轿旁边的依雯偷偷朝轿内递着果子糕点,一只青葱白嫩的手飞快地从轿内伸出接过,滑稽又有些可笑。
他唇角不经意间上扬,带着几分恣意和从容。
阿吉跟在接亲队伍前方,偶尔也抓着喜娘篮中的喜钱、糖果子往外抛洒。
见公子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阿吉心中嘀咕,从袁府出来的时候,公子还如冷面阎王一般,仿佛是被人绑来接亲的。
才过了这么一会功夫,竟也冰雪消融,春风满面起来,阿吉暗想,看来这是快礼成了,公子按耐不住了!
他灵活穿插在前头鼓乐班子间,手舞足蹈催促队伍加快脚步,莫要延误吉时。
开元街的喜宅离袁府也不算远,袁府嫁女声势浩大,但并未风风光光绕城三圈,花轿只沿着必行之路进了开元街的府宅。
原先府宅之名“宜园”的牌匾上已然替换成了“夏府”二字。
不过也都是依着知宁的意思,卫琛并未妄动这府宅中的一草一木。
从花轿下来,喜娘大声念着各种礼俗好话,拉过知宁的手递给知宁一端红绸。
知宁接过后,只听得孩童拍手吆喝着:“新娘子进门咯!”
红绸柔软丝滑,握在手中时不时传来一阵牵扯之感,知宁的视线中是满目的绯红,略微低头便能看见卫琛簇新的皂靴在自己身侧,他身高腿长,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