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如星火,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白痕。
星火朝叶二娘抱着花花崽的胳膊飞去。
对方的目的,已很明显。
要么,叶二娘留下一条胳膊;要么,她挽救自己的胳膊,将小崽子留下。
寒芒来势汹汹,根本容不得人仔细多想。
叶二娘眼神一闪,眸中闪过短暂的挣扎愧疚,最终却还是松开了抓着花满楼的手。
咻咻——
星火在疾驰中蓦然拐了个弯,将花花崽的两手和腰圈住,往后收回。
叶二娘眼神错愕。
那么强大的内息威压,分明如浩瀚江河席卷而来,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没想到对方竟控制自如似小孩玩泥沙一般,没有将小崽子搅成碎片?
她短暂后悔一瞬。
花花崽被丝线轻柔拖拽着,仿若被绑着线的风筝,飘然倒飞,落入另一人手上。
小崽崽被安安稳稳托在一条并不能算粗壮的手臂上,环抱起来,贴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花老爷和花夫人双眼从未离开过自家幺儿,顺着孩子的踪迹,看着浓墨一样的林木深处,飞出来一段宽大的红绸。
红绸卷过路边高大树木的枝丫,铺开一条空中路来。
一个身穿红白两色宽袍大袖的女子,雪白赤足轻点红绸,滑向红绸一端挂落处。风一吹过,她的袍子便鼓胀飘起,瞧着竟然犹如云朵一般轻柔软糯,似祥云飘游。
红绸缓缓垂下,女子不疾不徐飞往树枝处。她的脚弓刚落树枝上,红绸恰好全部垂到地面上,似瀑布一般挂着,她亦正好将他们家楼儿抱在怀里。
女子单手甩袖,稳住身形,眸子垂下,落到不远处的叶二娘脸上。
由始至终,树枝未曾有过晃荡。
火光与月色在侧映照,可见她容颜秾丽绝美,像是西域壁画上飞天的仙女,轮廓鲜明不失精致,似浓墨晕出来的一般。
与精致容颜截然相反的,是女子用绸带随便绑着的发。
墨发从红绸跳出,随风摇摆。
她并不拘礼,在树枝上垂腿坐下,姿态悠然。
花花崽被好好搁在她大腿,侧坐着。
小崽崽懵懂抬头,刚好对上女子侧脸转来看他的双眼。
那双眼过于孤清了些,带着五岁小崽崽还不能明白的空明虚无。
他只是觉得……这个漂亮得像仙子一样的姐姐,好像找不到同伴的小孩子,有些孤单。
更似河边高高草丛里,引颈的鹤。
“好一个不要脸的人。”女子神色淡漠,抓起小崽崽的手,轻轻翻过来察看。
她说话的语气,似秋凉时分,蒙蒙清晨的河水,冷得人忍不住瑟缩。
这动作,似乎扯到花花崽胳膊上的伤,小家伙忍不住浑身哆嗦。
那些思绪,瞬间就散了个干净,被疼痛占据。
女子停下动作,抬眸朝叶二娘看过去。
那眼神,比之刮骨冬风不差。
叶二娘恍然之间,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尾被按在砧板上的鱼,而女子的眼神便是刀。
那眼神如厚重刀身将她按压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她试着挣扎,却被威压覆没,胸口刚想吐出来的一口闷气,硬生生被重新逼回去,充斥在咽喉之中,不上不下,哽得慌。她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身上分明寒凉,脊骨宛若冻了冰一样,额角却滚出一滴滴汗。
“她是想要拐走你的人?”凌沄潇垂眸看怀里的小家伙,眼神里的冷意消失不见,却也不见有多少笑容。
只不过。
小孩子向来对情绪有一种特殊的感应,何况花满楼本身就是比较敏锐的人。
他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并没有任何坏心思,甚至那漫不经心之下的动作,都是在照顾着他身上的伤势。
这个仙女姐姐是好人!
“嗯。”花花崽轻轻点头,“她拐走小侄儿,我用自己来换。”
凌沄潇得了准确回答,知道自己刚才所见,并不算断章取义,便重新抬眸,挥手将绑着半透明玄冰蚕丝的银针发出去。
不要说老祖宗欺负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子,她只用两成内力,便不用真气和灵力碾压对方了。
顺带,她还好心松开威压,让对方先走几步。
反正也没用。
叶二娘眼神一凛。
好强的内息!
等那股压在自己身上的气息一松,她就转身要跑。
可惜。
她逃跑的速度,并不及银针。
咻咻——
银针连同蚕丝,一道卷住叶二娘的手脚,宛如蛛丝缠绕猎物一般,直接将人拖拽着,捆绑到树上。
这次出手,凌沄潇就没什么顾忌了,动作粗暴许多。
那半透明的蚕丝直接勒紧,将人一把拍到树上,将高大树木都震得剧烈晃动起来。
叶二娘震得比树木还要厉害许多。
她只感觉自己的脊骨,撞到了硬邦邦的树木上,差点儿就要断掉。哽在咽喉的一股气,被撞得连同鲜红的血,一起喷出来。
“噗……”
剧烈的疼痛,从背后向全身漫延,她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不过吐出来的一口鲜血和憋闷的气,倒是让她刚才难以呼吸的感觉,得到些许缓解,她急剧喘息起来,给胸腔渡入更多的气体,将刚才憋闷的窒息感驱逐。
“小姑娘……”叶二娘张着嘴巴,露出血糊糊的牙齿来,“何门何派。”
她居然不知道,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高手。
凌沄潇只瞥了她一眼,没理会对方投过来的目光,伸手遮挡住花花崽的眼睛。
“别看,伤眼。”
心丑的人,脸也没法救。
她这句话很轻,叶二娘听不清楚。
叶二娘正悄悄憋着内劲,要将身上紧紧缠绕的蚕丝崩开。
只是她越是用力,身上的蚕丝反而缠绕得越是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