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他们,烧荸荠本就是如此难吃。”
东星被赶着鸭子上架,倒也并未将所有的荸荠都烧焦——大多数总还是好的。
然而这种生烤出来未加佐料的东西,也不大合五皇子的口味。宫中养出来的儿郎,便是不怎么得宠的,也是吃惯了鲜肥甘味。
给予了“甚是清甜”“不失本味”的评价后,他尝了几个,便想将这些荸荠统统丢掉。
然而陆谦道:“殿下,公主殿下说,这些荸荠,全是她亲手烧的,请您不要辜负了她的辛劳……”
五皇子圆圆胖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为难。
“这……她真没叫婢子效劳?”
“殿下说,既然是小子送过去的,没叫内侍送去,她自然也不能……”
五皇子实在不知道这位堂妹到底是在想什么——也许是他办错了,很不该考虑陆谦和仪娘的兄妹之情,更不该给他去瞧妹子的机会!
若是叫内侍去送,或许阿桢就不会如此认真亲自烤荸荠,若不是她烤的,他分给内侍们一人吃几个,也成。
可既然是公主烤的东西,难道能分给内侍宫婢们吃?
……这厨艺不佳的堂妹,竟将所有黑不溜秋的烤荸荠,都原样奉还给他,一个都没留下吗?
陆谦也是个木头脑瓜子,拿着一包去,拿着一包回!
五皇子是个老实人,他带着一脸不甚快活的神情,拿起一个烤荸荠,剥了皮往嘴里塞。
塞一个,少一个,咽下去,方道:“你们也都尝尝,莫要客气。”
陆谦一点儿也不想客气——他拿了一个慢慢吃,大约京中最淑雅的小娘子,剥皮的动作也不能如此高雅,咀嚼的动作也不能如此柔和。
倒是平素吃喝上头很有些讲究的沈衍,瞧着很喜欢吃这东西。
“陆二郎喜欢吃这个?”
“甜脆多汁,甚是美味。”
五皇子登时喜上眉梢,唤了内侍来:“瞧着给二郎削荸荠!”
可算找到个爱吃这玩意儿的人了,再不担心堂妹的一番心意白费。
沈衍连忙谢恩,于是便坐在那里吃荸荠——既然有人帮忙削,他吃起来就很快。
虽然吃不了多少便觉饱了,只好教内侍住手,再去问五皇子:“剩余的烤荸荠,请殿下赐给小子做宵夜。”
五皇子点点头:“拿去吧。”他最是个慷慨的人了。
还道:“沈二郎郡望宁清,莫非是因此才喜欢这烧荸荠吗?”
沈衍摇摇头:“家中从不曾将这东西烧吃——小子也没见过整个儿的荸荠,不过,是很对胃口。”
五皇子不疑有他:“那你都拿走就是了。”
剩下的总有十余个。
沈衍也只舍得吃两三个,然而吃了两天后,剩下的便变味儿了。
坏了也没舍得扔,留了两个细心烘得干透了,锁在小盒子中,拿出来便会想到,她是怎样在火盆边小心翼翼将这荸荠夹出来的。
她的身影,她的声音,想起来便让他唇角含笑。
他心中是有个盼望的,如今虽然不敢说,可听闻父亲要外放去代郡做官了,全家人都有些忧愁不舍,只他心道板荡识良臣——若不去艰贫边地为官,如何瞧得出阿爷的本事来。
若是阿爷能叫皇帝陛下赏识,今后他心里的指望,也就仿佛更近了些。
少年瞧着荸荠想心事,连眼神都柔和,哪能想到,这一堆荸荠中,只有两个是姬桢亲手烧的——且还都焦了。
第一个焦了的叫五皇子吃了。
第二个倒是一直在他这里,放到枯干。
姬桢自不晓得荸荠们的奇遇,她如今正在去往诏狱的马车上。
齐家人如今已经在那里头聚齐了。
姬桢昨日听五皇子那边的消息,道沈弛要被安排去代郡做太守,便察觉到了一个机会。
她特意入宫,去求了伯父,许她再去瞧齐瓒一眼。
彼时她泪光盈盈,道:“伯父,虽然齐氏勾结匪逆,妄图刺君害驾,可阿桢与齐家二娘一向交好,她不会是明知纸页有毒还来诈我的——阿桢想去再瞧她一瞧。虽事涉谋逆大罪,没有赦免她的道理,可是……”
说着便哽咽起来。
皇帝蹙眉。
谁能保证齐二娘一定什么也不知晓呢,阿桢这孩子,虽然灵敏多思,待人待事,到底还是太温厚了些。
那齐二娘固然时常做她座上宾,可是,这如何能说明,齐二娘待她,也如阿桢对齐二娘一般信赖?
他轻笑了一声:“去吧——不许放走她,也不准帮她自尽,旁的,你愿意去几回,便去几回。”
姬桢绰着满满的眼泪谢恩,谢过之后还要补一句小娘子对自家长辈的言语:“伯父最疼阿桢了——那阿桢能给她带好吃的和新衣裳吗?”
“吃食不成,衣裳首饰,你乐意给她什么,便给什么罢。可不能给让他们跑掉或是自戕的东西,阿桢你该知晓《周律》。”
姬桢连连点头,答应得好好的。
她是去挑唆齐家反咬沈家的——把齐家人放出去?是为了让齐瓒再得个机会,咒她暴毙么!
皇帝原不知姬桢的心意,只想着,齐二娘已经十岁了,怎么也不是能赦免的岁数了。若只有二三岁,手下留一条命,也不妨事,交给民间百姓抱去养便是。
可如今再要赦她的命,便只能发去做官奴。
这样大家子的小娘子,容颜娇嫩,身子纤弱,做了官奴,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更遑论她心中会有恨意,过得好了,难免不想复仇,过不好,倒还不如服毒而去的痛快。
这话不能给阿桢说——但皇帝晓得,阿桢去诏狱里瞧她的旧友,是带足了衣裳玩意儿的。
“济海公主带了那许多东西,可要拦着?”侍人低声问。
“不拦,她知晓,若是齐家人跑了,怀王府也没了。”
“那……”
“你们只待她出来,还有,听好齐家人说些甚。”
齐家人说的话,是很不好听的,脸色也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