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被人接走的时候,沈介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门口看着那辆马车从他的眼前消失。
倒是皇帝身边一直侍候的内侍监走到他旁边对他说:“陛下今日对沈大人这般一声不吭的自作主张很是不满…不知沈大人是否准备好了和陛下解释的理由?”
内侍监对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今日的行为也很是不解,虽然他一内廷之人不算了解眼前这位,但多少对这位皇后娘娘的外甥还是有所耳闻的,他怎么想,都不觉着这会是这位大人能做出来的事。
“劳公公费心,沈某一会自会向陛下请罪。”沈介只是淡淡地敷衍道。
内侍监何曾受过这样的冷待,他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内侍,平日里谁和他说话不是带着三分敬重。
他看着这个沈介是皇后外甥的面子上,好心提醒他,结果人家倒好,竟然完全不给他面子。
于是,他也“好心”提醒道:“陛下今日估计会守着桑娘子,倒是不一定得空能见沈大人。”
说完,竟然直接瞥了一眼沈介就离开了。
而沈介,却在听完这话后,一言不发,只是生生捏碎了手中的酒壶。
随着酒壶破碎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滴又一滴的血顺着他的掌心落在青石地上,混着碎落在地上的碎瓦片,格外显眼。
“啊呀,你流血了。”郑安亭的徒弟被这个人吓到了,受伤的人她见的多,但也没见过这么把自己弄伤的人。
沈介却对此置若罔闻,他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起,只是再看到碎裂的酒壶时,笑了一下。
只是这样的笑,谁看到,都不能违心说是正常。
“你没事吧,你要不要我帮…”
只是她还没说完话,沈介已经离开了…
“师父,他们都是谁啊?怎么奇奇怪怪的。”
于芊芊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只能问她的师父。
“别管,和咱们无关。”
“哦,知道了。”
…
沈介出了医馆的门,便独自一人走在回程的路上。
他身上的衣服还都是斑驳的血迹,路人看见他先是纷纷侧目,但当看清他身上的是锦衣卫制服时,又都低着头感觉走过去,生怕自己惹了什么阎王一样。
沈介对此毫不在乎,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是这样的感觉。
活了二十年,前十一年在努力活下去,后面九年在往上爬。
他还是第一次认真地看一座城,一个街道是何模样。
他看见抱着孩子的父亲,也看见在路边摆摊的小贩。
突然间,他好像看到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站在卖包子的蒸笼前,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不停地吞咽口水。
他驻足停了下来,可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幻影便消失不见了。
沈介自嘲一声。
回到镇抚司之后,沈介又独自把自己关在房内。
房内漆黑一片,只在他面前点燃一支烛火。
烛火影影绰绰,像极了他曾经独自一人所在的每一个暗夜里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自从十三岁那年加入锦衣卫之后,他就很少做梦了。
梦里没有鞭笞拳脚,也没有冷冻挨饿,更没有她的音容笑貌。
他原以为他早就忘了她的长相。
可是…偏偏他却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了她。
九年里,沈介已经记不清自己经历过多少次希望和失望。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天底下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九年不变的,就算他当年那么喜欢她,也不过是两个流浪之人的相互安慰而已。
而如今,他对她,只不过是不甘而已,即便他依旧在找她,也不过是想看看她当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之后可以活成什么样子。
只不过,是想知道她后没后悔而已。
他甚至…神助只是想听她说,她当年抛弃他,不过是求生之举。
想活着,并没有错…他可以理解她,他也可以原谅她…
可是,他今日才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
原来,她分明,分明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如此奋不顾身…分明可以把那个男人放在她自己的性命之前。
只不过那个男人不是他罢了…
原来种种,只是因为他不值得而已。
他才是那个笑话。
沈介望着眼前的火焰,将手慢慢伸了过去。
“大人。”门外的声音正好唤醒沈介的思绪,“大人,皇后娘娘宣您进宫。”
沈介方才撤回自己的手、回了一声知道了。
这个当口宣他入宫,不用想,皇后必是从那阉人嘴里知道了什么。
…
沈介换了身衣衫就进了宫。
与往常不同的是,皇后这次见到他时正皱着眉,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样子。
一见他进了屋,就忍不住责备道:“阿介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沈介眼眸轻轻一台,解释道:“当时那位姑娘的伤势很重,臣恐其支撑不到进宫的时候,便就近找了一个医馆。”
他说的有理有据,哪怕皇后明明感觉有何处不对劲,却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只是,别这脸问:“那洛氏的伤在肩膀处…那你有没有…”
“娘娘多虑,医馆有一位女大夫。”沈介看着皇后的眼眸认真回道。
皇后被沈介看得心虚:“那就好,洛氏毕竟是陛下的女人,总不能被别的男子看了身子。”
她真的有一瞬间,希望沈介的回答是肯定的。
可是转念一想,洛氏救了陛下的命,即便陛下知道,追究的也不会是洛氏,反而是会对沈介心怀芥蒂。
于是只能扯着嘴角笑着。
不过她又很快前面想起一件事,又是正声道:“本宫听说,陛下派人接走洛氏的时候,你在喝酒?可有此事?”
听说,沈介不用猜也知道是听谁说。
不过他只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