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昱安,冷冷开口,“我知道你一心仕途,只要你肯做我的驸马,将来我不仅能保你武安侯府三代荣宠不衰,我还能让你做到本朝最年轻的宰辅,这些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明明这一切唾手可得,你为什么就不肯呢?”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甚至有些失控的尖利。
陈英的后背突然紧绷起来,一瞬不瞬地看向马车外二人,手心也沁出了汗。
是了,言昱安原就生得神仙之姿,又是翰林院侍读,他们应该早就在宫中见过。不然那日公主为何偏偏就拦下他们的马车?又想到那日马车上自己的胡言乱语,简直恨不得自打几个嘴巴。
心中懊悔,却又无计可施,就在陈英缩在马车里,屏息静听时,外面一个熟悉的,轻缓中透着沉冷的声音传来,“待会儿该落雨了,公主还是请回吧。”
这话一出,嘉敏公主凄惶一笑,她收紧缰绳拨转马头,望了眼天边越积越厚的云层,默了会儿,又皱眉看向言昱安,“你不愿做驸马,可是介意我的风流名声?”
见言昱安沉默不语,她又兀自失笑,语气不屑道,“我那私宅里,的确是蓄养了不少如你这般俊美的男子,我给他们富贵荣华,他们陪我解闷取乐,各取所需,有何不可?世人只许男子狎妓纳妾还自诩风流,偏叫女子恪守妇道从一而终,还真是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言昱安朝她看一眼,认真道,“言某从未因流言看轻过殿下。”
嘉敏公主一怔,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由垂眸看向言昱安。
这一刻她对上的,是男子沉静而明澈的双眸。望着这样明锐的双眼,嘉敏公主动了动唇,忽然想向他倾诉些什么。
就在这时,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很快四周树木草叶发出沙沙声,雨越下越大,初秋凉风裹挟着雨水,斜斜飞入马车缝隙中。
陈英鼻尖一痒,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暗道一声,糟了。赶紧捂住嘴,瞪大双眼朝外望去,这一下就对上马车外,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三人皆是一愣。
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正如坐针毡中,就听见外头传来几声哒哒的马蹄声。
嘉敏公主踩了下马镫,驱马行至车窗旁,用马鞭挑起车帘,瞟了眼陈英,又扭头看向言昱安。
忽然间,她回头朝陈英绽放出一个笑容,语带戏谑道,“又是你这个小厮,以后可不许仗着主子宽容,再行躲懒之事。这一路好生照顾他,若是回京少了一根头发,本宫非赏你顿鞭子不可。”
话落,言昱安眉头一皱,朝嘉敏公主拱手一礼,转身便上了马车。他眼神复杂地看向陈英,就看见她红着脸,朝着嘉敏公主小鸡啄米般直点头,“是是是,小的记住了。”
嘉敏公主欣然一笑,又转眸看向马车中的言昱安。
在近距离看清言昱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时,她又呆了呆,朝他娇媚一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语带深意地说了句,“我在京城等你。”
话音一落,车帘瞬间被放下,隔绝的视线外,只听见她高喝一声“驾”,纷纷扬扬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好半晌,马车内是一片沉寂。
言昱安什么也没说,只吩咐外头拔营启程,浩浩荡荡的运粮队伍便开始冒雨前行。
即便是放下车帘,雨丝也时不时飘进车内,沾湿了羊羔地垫。陈英弯腰将窗口下垫子卷起,衣裳也被飘进的雨水淋湿了。
言昱安正端坐在案几前翻阅文书,面色沉静而专注,身形挺拔,姿态高远,如松鹤萧然尘外。他眸光一瞥,见陈英抱臂缩在角落里,眉心不由皱起,他放下手中文书,又从一旁箱笼中取出件衣袍放在榻几上,“换上吧。”
陈英瞪大双眼,有点怯怯地,也有点紧张的问道,“换……换衣裳?”
言昱安顿了顿,轻蹙起眉,看向她的眸色幽而深,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
陈英尴尬得咽了下口水,见他神色莫辨,心里不由忐忑起来。万一惹他不高兴,反悔不肯自己去云州就不好了。眼下还是乖乖听话为好,至少现在还不能忤逆他。想着,便赶紧抬手要去解开衣襟。
言昱安的神情瞬间就变了,几乎是仓促地背过身去,一贯清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裂痕,心里更是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