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母亲不在后的那段时间,屋子冷清充满肃穆,处处萧条没有人气,张黎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就会出现母亲临死之前的样子,面部狰狞眼神恐怖,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满口都在质问,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没用。
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反抗,张黎抓着母亲手腕用尽全力想要挣脱,却在听到这句话时,放弃了抵抗。
松劲的一刹那,脖子力道立即收紧,氧气瞬间稀薄以至呼吸困难眼前漆黑一片。
张黎闭上眼陷入昏迷感觉死亡越渐接近的时候,她也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的没用。
面对纷扬四起的谣言,她无能为力,面对乔烈的突然离去,她无能为力,面对父母岌岌可危的婚姻,她还是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让她放弃了求生的本能,张黎松手的下一秒只觉得周遭什么都听不见,唯有过往一切浮现在眼前,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到梦醒了,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只是生活生活,人这一生到底为谁而生,又为谁而活。
张黎一直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如果仅仅只是母亲为了拴住父亲而存在,那她宁愿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也宁愿长睡不醒彻底沉眠。
可是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她活下去了,抱着母亲死前的质问活下去的,这个信念支撑着她,让她内心越发强大的同时人也越发脆弱,她想拼命证明自己是有用的,却又在每个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时,她又无数次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间不停反问自己,问自己做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
瓶子里的安眠药越来越少,清醒的神智也越来越混乱,在她都记不清是第几次去问医生开药时,医生终于拒绝了她的要求,并用很严肃的语气告诉她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很有可能会精神抑郁继而神经错乱像她母亲一样彻底崩溃。
张黎怕了,她怕还没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用的时候就变得像她母亲一样失去理智没了自我。
为了克服这个恐惧,张黎学会了游泳,把自己整个陷入泳池,任由水压一点点压迫她的胸膛耳膜,在池底最深处屏住呼吸一次次感受那种濒临溺亡的缺氧感和窒息感。
如今这种感觉再次重现,张黎恍惚间又回到第一次去学游泳那天,身上没带任何防护,双手堪堪抓住扶手,冰凉池水从脚尖慢慢侵袭全身,刺骨的冷,冰凉的寒,在池水到达胸口时,那种挤压胸腔的压迫感强大且凶猛,毫不夸张让她心口收紧呼吸困难。
落水溺毙的恐惧感让她退缩不敢尝试,可是母亲那句话就像摆脱不了的魔障一样在她耳边不停催促,张黎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自以为做足勇气她就半点没有犹豫直接把头扎进池中,水中压力顷刻间漫漫袭来,耳朵失鸣堵住一切声音,陌生环境加上不熟技巧,张黎一不小心滑脱手,脚底就毫无防备抽了筋。
她挥动四肢拼命挣扎,可是身体不由自主越陷越深,强大压力裹挟着她,浑身力气逐渐消耗殆尽,在感觉乔熠温热薄唇触上她时,张黎嘴巴张大如同被人扼住脖子般失声破音,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短促气音,接着便呼吸停滞心脏猛然没了跳动,身子僵直瞪大眼眸望着头顶的吊灯在阳光折射下发出万丈光芒,她的瞳孔不期然紧缩几下,眼前又浮现另一个画面。
“妈!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张黎奋力后退努力解释,可她还是被她妈妈像对待犯人一样扭送进医院,在她哭着求着一遍遍解释着她和乔烈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她的母亲仍旧不顾她的反抗和辩解押着她的肩膀把她推上检查台,当着医生的面强行褪下她的长裤,用蛮力掰开她的双腿,把一个女生最宝贵最隐秘的地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为证明她说的话并非假话。
当刺眼的探照灯亮起那一刻,张黎眼前黑了,当冷凉器械触上她的那一刻,张黎身体僵了。
她哭了,母亲却笑了,因为医生的一句话证明了她的清白。
那是张黎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她的心凉了,从脚底凉到心底,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再与人和善,变得冷漠孤傲不再同人说笑。
可即便这样,那些人也没有放过她,他们编排着唾弃着,仿佛她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无论做什么,她都洗脱不了身上的罪恶。
张黎搬家了,在乔烈离开不久,她带着所有谣言和不堪离开了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往伤痛会慢慢淡化直到湮没再不想起,可她没想到这些难堪过往如今会像剜肉似的被乔熠重新挑开展现在她眼前。
张黎再次落了泪,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毫不犹豫地放声大哭,脖颈间的青色筋脉因为她的用力哭喊而凸显分明,深陷进乔熠发丝中的十指也跟着蜷缩揪紧,力气大到足以让她抬起背脊。
耳朵嗡嗡作响像灌了水一样听不见哭声,眼前空白一片像失去画面一样看不清东西,下一刻,氧气源源不断吸进肺里,在这样的巨大刺激下,张黎心脏重新恢复跳动,犹如溺水被抢救上来的落水者,呼吸急促气息紊乱,涣散意识瞬间清醒归位,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死里逃生的狼狈和无助。
张黎松开手扯过一旁的衣服盖住自己,双眸紧闭任由泪水在黑暗中流淌,凌乱发丝贴在脸颊,张黎咬着下唇哭哭噎噎犹如被人抽丝剥茧一般泣不成声。
所有一切发生的太快,乔熠还处在错愕中,手指绕着她的系带,嘴里淡淡依旧留有酒香,乔熠眼眸顿张明显有惊喜流露,他抬眸看了一眼羞到无处藏身的张黎,弯起嘴角目光明朗。
等到反应过来才发觉头皮很痛,乔熠微微皱眉,把手放在头顶用掌心揉按自己被拽到生疼的头皮,垂着脑袋眼见些许黑发掉落,乔熠眉眼舒展竟是突兀笑出了声,像是认真把题做完的差生在得到老师认可后内心控制不住的喜悦和开心。
乔熠在外喝过不少酒,什么种类和价位的都有,就是带着情绪去喝,倒是从没认真品尝过,每次把自己灌得半醉半醒,他都会拿起手机不停翻看,眯着眼缝在通讯录里来回搜寻,心里一直默念张黎名字,有时稍不注意手指轻轻一碰,电话就会不小心拨过去,吓得他立刻清醒赶紧挂断。
乔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