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因为我要被叫家长,所以我外婆直接就和我俩一块到学校里去了。周安女士也没有骑车,我们三个人起得比平时早了一些,就直接到枫城一中去了。
果然。
教导主任就在校门口正站着呢,他整个人看上去依旧那么的“风姿绰约”。看到我们一行三人的时候,隔着老远都感觉他眼睛都在发亮。
就跟个猫逮到老鼠一样……
周韵直接给我使了个颜色,仿佛在问“这就是那个闲的没事做要请家长的老师?”
我猛地点了点头,那神情就跟个小鸡啄米一样,周安女士投来了鄙夷的目光,生生有一种我俩才是母女的错觉……
而我外婆很显然就突然明白了我是啥意思,立刻就正了正身子,让我看到了一种上战场的杀气。
我外婆的人生中,应该也没有被叫家长的经历吧……
毕竟,我妈成绩那么优秀……
等到走近了一会儿就看到教导主任突然笑了笑,那个虚假,真得就和我在器械室看他时候一样得渗人。
“是魏涟妈妈吧?”
周韵女士立刻点了点头,还不忘给我们招了招手,示意让我们快进去。
我俩在这种事情上常常保持着高度一致,立刻道了一句老师好,就跑得没影了。
最后,只剩下周韵孤身一人应战。
我气喘吁吁跑到教室的时候,意外发现苏青州今天居然没有迟到耶。
这个可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把包丢在了位置上,懒懒地倚靠在那里面。
“唉,我家长可到了,你回去和家里说得怎么样?”
苏青州翻动课本的手一顿,抬眸看着我,他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忽闪而过。
“我家里人和主任打过电话了。”
真得是,说就说吧。
还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了看我们两个人,也真是有趣,一个大学都快毕业,一个人生都已经走过一半了,居然还要回到学生时代害怕教导主任的“捉拿”。
“涟涟?”
这不,今儿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我就看到刚刚下战场的外婆亲昵地呼喊着我的名字。
“唉,”
我看了周安一眼,看着她正忙,小跑着直接出了门。
我额前的刘海轻轻飘起,周韵帮我整了整,从随身的包里面拿出了两个白煮蛋。还用餐巾纸包裹好了,应该是一直放在里面没拿出来的。
周韵女士再三地看着我,我总觉得她有些话想对我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欲言又止的模样对我来说,很是折磨。
“周阿姨,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周韵顺着窗户往苏青州的位置上望了一眼,深深叹息一声。
“我起初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青州。”
青州?
这称呼很是亲昵。
周韵女士的眼里带着一些遗憾,我突然想到我妈和苏青州的熟稔程度,仿佛猜到了什么……
“他,这个孩子命苦啊,”
“涟涟啊,其他的我就不多讲了,把鸡蛋给你姐姐。青州是个好孩子,成绩也好,放心,你们教导主任的话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着,还拍了拍我的手背。
“阿姨是相信你们的。”
铃声响起,周韵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让我快点进去。
我直接在路过周韵女士的时候,把白煮蛋丢到了她怀里。她怔了怔,笑着把下节课的课本翻开,手上却是非常熟练地伸到桌洞底下,开始一下一下剥着鸡蛋。
蛋壳掉落的声音很清脆,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举动,愉悦地失笑了。
果然,血液,遗传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道理的事情了。
回顾周韵女士少年时期,我才发现我和她是如此的相似,却又如此的截然不同。
当然,我对苏青州身上的受欢迎度还是很惊讶的。
{苏青州:那可是我未来丈母娘她娘,能不上心嘛——}
我看着高三百无聊赖的功课,天天和苏青州混在一起,要么是去逛逛90年代的大街小巷,要么就是去研究研究双色球彩票——
当然,后者仅限于我。
那彩票的运势一扭一扭的,可难揣测了。
要是我知道我要走这一遭,那我肯定得把彩票这东西给揣兜里,把号码牢牢记在心里。
听苏青州说,他好像还挺有钱?
害,我等大学生,半只脚困在象牙塔里是不懂这种社会人的金贵——
好不容易熬过理科月考,二十天一到,我就立刻悄咪咪把门上锁。
然后又神圣地坐在凳子上,在桌子上摊开笔记本,写下了2000年5月6日。
这是我昨天想写上去最后没能看到的日期,我的生日。
纸上的数字逐渐被模糊,我仿佛身在医院里。这好像就是枫城,所以我妈是在老家生的我,然后到京市去的?
我看到我妈被推进了产房,轮床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还看到了我外婆,短短几年,我感觉她苍老了很多。
而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我看见时间条在不断拉进,一直只有她在产房外等待着。我甚至连我爸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她就坐在那里,背微微佝偻着,十指交叉着一直在磨蹭着指节。她动不动就抬头往手术室的红色灯牌上望去,一下又一下,挂钟滴答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我很想在此刻能够走过去,哪怕只是陪在她的身旁。
其实一直以来,我对外婆的情感没有那么的深厚。
我是我妈一手带大的,周安女士这人很清楚“隔辈带”的巨大通病,所以丝毫不把我让给我外婆来带。可是我外婆可就是只有我一个外孙女,哪儿有长辈不疼小辈的,所以外婆总是间歇性地塞给我几块我最爱吃的巧克力。
我那个年头,巧克力是很珍贵的东西,没有现在这么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