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线,注视着它气派地停在格兰芬多三年级学生埃里克·加德纳的面前。
埃里克·加德纳是个极其普通的男生。他的身材好似豆芽菜一般,只有苍白的脸颊上挂着两块圆肉,剩下的都是皮包骨。或许除了同座和院长,再没有另外的人会对他加以关注。因为埃里克本身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成绩一般、毫无特长、没有任何一个贴切的形容词能用来描述他的长相——甚至还不如他那只漂亮的乌林鸮吸引人的目光。
然而——毫无预兆——伴着一声哀恸的哭嚎,埃里克·加德纳在各式各样的目光的注视下发了狂似的奔出礼堂,骨节突出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封信。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置身于镁光灯中——虽然是极不情愿的,在霍格沃茨大礼堂的无影壁灯下供出展览。
一时间,在座的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短短几秒,人们又七嘴八舌地就各自感兴趣的话题议论开了,仿佛刚才只是插播了一出安排欠妥的幕间剧。
直到七年级学生赶到变形术教室门口,副校长的口头通知才到:因为麦格教授正在处理埃里克·加德纳的事,所以今天这节课调到周五下午第一节。
回到公共休息室之后,他们才从平时跟埃里克同座的索菲·班克罗夫特口中得知,埃里克那位麻瓜出身的父亲在逃亡半个月之后还是于今天凌晨遭到食死徒的毒手。
★
格拉狄斯倚窗而坐,《高级变形术》在面前摊开,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左手托腮,恍惚地望着下面的场地——
海格的小屋就像一块姜饼小房,搁在色泽泛黄的餐碟中,仿佛也随着季节褪了颜色。
而远处的禁林却呈现出一片绚丽的色彩:红的、黄的、绿的、橙黄、橙红还有红褐色……木叶将坠的时节,竟是一片斑斑驳驳。金秋好不容易满载而归,卸下一整年的累累硕果——可是死神也在不停地收获:他正十分卖力地挥舞着镰刀,收割无数生命。
海格在禁林边缘圈出了一小块地方,一些学生正在圈子外围扎堆谈论着什么。圈子中央聚着几名女生,两只金色的小独角兽正懒洋洋地卧在草地上享受她们轻柔的爱抚。
格拉狄斯收回目光。
埃里克·加德纳现在怎么样了?他还会回来吗?
坐在壁炉边的纳威和西莫正告诫一些低年级学生要尽量避免被阿米库斯和阿莱克托·卡罗抓住把柄,零星的话语飘进她的耳朵里;加斯特斯·班克罗夫特正在格拉狄斯身后的某个地方轻声安慰着他妹妹索菲:他告诉她,埃里克很快就会回到这里,继续跟她一起上课、完成作业……
埃里克会得到安慰吗?
麦格教授肯定会这么做的。埃里克已经在她的陪伴下回了家……格拉狄斯对此作何感想呢?她说不出。她不知道亲耳听闻所爱之人的死讯是什么感受。她没有与此相关的任何可信而明晰的回忆,有的只是埃里克那声灼热但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她心底烙下的无形疤痕。
可是,无形的疤痕究竟需要多少愈合的时间?
格拉狄斯摇了摇头。
她为什么总是对此想入非非呢?霍格沃茨的七年级不比五年级轻松多少,手头要完成的功课有一大堆,此外还要留出一部分时间给丰富的课余生活,她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来设身处地地感受他人的悲伤与苦痛?
她转而回想起自己的三年级生活——无忧无虑、轻松又幸福……但是,轻松幸福的生活是多少人抵上一切都换不来的奢求?
人的悲伤苦痛永不相通。悲伤之人的痛苦无外乎是他人烦闷生活中的一剂佐料,抑或平和的生活小调中的一个杂音。对于不相关的人来说,它们只是刹那间触动了他们的心弦,却永远无法成为扯不断的执念。待时间逐渐消逝在琐碎的洪流,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小冰碴也随之融化在深不见底的回忆中,而由另一些转瞬即逝的泪渍作为新的调味剂源源不断地补充……如此循环往复。
★
直到今天,阿米库斯·卡罗才终于发现那些在他的课堂上动不动就“呕吐”、“晕倒”、“鼻血横流”的学生并不是因为他那些或惊悚、或诡异的黑魔咒语示范,而是在他为大家做讲解时偷偷弄的鬼把戏。
毕竟“速效逃课糖升级版大礼包”在今秋大卖之后,费尔奇越是带头禁止“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产品,同学们越是兴致勃勃地去发猫头鹰订单,而且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总有瞒过霍格沃茨拆信拆包系统的办法。不过这件事的后续是,暴跳如雷的阿米库斯·卡罗直接关了两个班的禁闭。
下午,阿莱克托·卡罗仍然一腔不变地给七年级学生灌输“麻瓜蠢如动物”的思想。霸占了前两排座位的斯莱特林学生情绪高昂地积极回应——在这群人中只有西奥多·诺特带着厌倦的表情;其余的学生在底下各忙各的事,照例把小卡罗的话当成耳边风。
奈莉在上课铃响后不久就伏在桌上打起了盹——她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把曾在占卜课上用过的“开小差眼镜”带到了霍格沃茨。这种眼镜一经戴上,镜面便会显示一双聚精会神的大眼睛,好像主人公正在认真听讲一样,但镜片后却是迷离的睡眼。阿莉莎一直在翻阅最新一期的《今日变形术》,坐在紧里边的艾尔芙伊德把格拉狄斯从图书馆抢救出来的那本《麻瓜研究通论》偷偷地摊在腿上看。
跟格拉狄斯隔着一条过道的费德罗·亨德里克正津津有味地吮着一支糖羽毛笔——他时不时地朝她挤挤眼睛,露出一脸陶醉的神情。格拉狄斯则闷闷不乐地把手里那支食之无味的羽毛笔转了整整一堂课。
★
晚饭时,大理石楼梯前的布告栏上贴出了一张新告示,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聚在周围。
“霍格沃茨为什么突然要发新校袍?而且还要二十金加隆——”
“不知道。我倒希望拉文克劳赶紧换一件天蓝色的套装,我已经受够了每天穿着这么老气的黑袍子走来走去——”
在灯火通明的礼堂里,除了几位格兰芬多,再没有人关注今早离开的那个三年级学生现在怎么样了。费德罗·亨德里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格兰芬多桌旁,他头上戴的尖顶帽活像一颗洋白菜。
“想什么呢,格拉狄斯?神情这么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