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涯之贴近他的耳朵,他这才能听到她说什么。
原来,她是想起,从前娘给她弟弟买过一串冰糖葫芦,却没有给她任何零嘴过。
最后还是弟弟嫌糖葫芦里的山楂太酸,把吃剩的小半根扔给她。
“走吧。”她凑在周峙柏的耳畔,轻轻道,然后迈开脚步,继续向前。
周峙柏停在了冰糖葫芦摊前。
吴涯之在前面走了一会,习惯性的回头看看,却不见周峙柏的身影。
她暗叫不好。
她居然把大师兄弄丢了!
更何况人山人海,挤来挤去,很难找到他。
她一个人没在热闹的人群中,却慌得手脚发凉。
“师兄!”
她的声音隐在人声里,像把一粒石子投入河水中,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硬着头皮转过身,逆着人流边喊便寻。
“师兄!你在哪儿?”
她走了不知道多久,只见挂着的灯渐渐少了,人流也变得稀疏。
她知道,这里是繁华的尽头,再往前,便无路可走了。
是回客栈等呢?还是继续去拥挤的人群中寻找?
她犹豫了一刻,还是决定重新回去找。
转身,一下子撞进一个人怀里。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她赶忙道歉,后退几步。
“终于跟上你了。”
不是别人,正是周峙柏。
灯光晕染着他的脸,给他带上一层辉耀,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他手边拿着的,是一串鲜艳晶亮的糖葫芦。
他拿过吴涯之的手,把冰糖葫芦的签子放在她手心。
是一串完完整整的冰糖葫芦啊,不是别人吃剩下的。
且周峙柏在人群中挤过一遍,糖葫芦却依旧是完好的。
“给你吃。”他眉目中透出一股笑意。
吴涯之把签子攥住,心怦怦地跳,方才有些冷的手竟一点一点温暖过来。
她没有先下嘴,把糖葫芦伸到周峙柏嘴边。
“大师兄先吃。”
“我不吃这些食物。”
还记得和师姐住一起时,师姐也经常说这句话,因为修仙者修入一定境界,就可以不再饮食。
吴涯之每每听到这话,都生出一股“惆怅”,不仅是遗憾自己怎么还不能快快修到这种境界,更是遗憾这么美味的食物,师姐却不品尝。
她有时想,自己就算是真修到这种境界,也一定不会放弃吃饭的。
于是,有些无奈地,她把手撤回来,自己咬了一口。
天气冷,这糖葫芦的糖衣冻的可严实,脆脆的,也不腻,裹着的芝麻更是增添了诱人的香味。
山楂的籽居然已被剔得一干二净,每个山楂都被一分两半,中间夹着一大块核桃,又香又脆。
只是尝了一口,吴涯之就觉得这酸酸甜甜的味道简直神奇,与之前那次酸涩的味道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吴涯之眼眉弯起来,看着周峙柏:“谢谢师兄。”
她又咬了一口糖葫芦,总结:“大师兄真好。”
周峙柏其实听到过许多弟子对他这么说——他毕竟是雁淮的大师兄,对每个弟子都尽可能的关爱。
他笑了笑。
等吴涯之啃完了一整根糖葫芦,夜市上的人已稍微少了一些,二人也溜达着回了客栈。
第二日,清晨。
周峙柏一改往日的温柔,神情严肃,把人叫在一起。
“堕道的人难对付,我现在将这一式‘传音’传授予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少年少女们心高气傲,急着展示自己的功夫,不过在听到“堕道”,并看到周峙柏的脸色时,这份心气还是动摇了。
周峙柏站起来,推开门,让风从门外吹进来,几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正巧,一位蓬头垢面,面容已脏得看不出来的老叟离门不远,拄着拐想要进来,他踉踉跄跄地走着,拐杖在地上敲出有规律的节奏。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径自坐在条凳上,甚至伸手提起水壶。
周峙柏转头看客栈的师弟,对方也是茫然地摇摇头。
周峙柏抬手,摁住老叟准备倒茶的手,那老叟眯起眼,只见周峙柏提腕,水流徐徐流下,他倒了一壶茶,递给这老人。
方才刹那间的触碰,便让周峙柏笃定,这老人身上内力并不强大,不知道是个什么角色,不过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您请。”
这老叟也丝毫不客气,接过茶盏,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而后把空茶盏扣过来给周峙柏看看,又极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已经看清他的心事。
“老夫此番前来并无他意,只是听说,宴空山正在重官城外东南大摆筵席,也不知道,谁是座上宾呢。”、
宴空山!谁都知道,那正是堕道之主的大名,可是,没几个人敢这样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