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呼啸在耳畔,打在两人身上,墨发随着风在身后拉出一副墨画来,两人胯|下的马争前恐后,谁也不让谁,竟是辨不出胜负来。
沈之瑜唤了几名谷中弟子为两人作裁判,一蓝一白的身影疾驰在东北马场,掠起阵阵寒风,溅起点点泥点。
东北马场此刻早已寒风凌冽,两人却浑然不觉的冷,胸腔内的胜负欲激的两人热血沸腾。
沈之瑜夹紧马腹,身子微倾,她想赢,想听姜祯给她一个答案,可她瞧着姜祯非赢不可的模样心凉了一大截。
她是女子,所以她瞧得见那些藏在心底的念头,听得出话里的另一层意义,她有着女人特有的感性敏感,所以她懂姜祯,她也明白姜祯究竟在抗拒什么,她熟悉她就像熟悉自己一般,这世间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她堪配她,可她是女子。
她的确不精通骑术,所以在过半时便被姜祯遥遥的甩在了身后,本来北巅此地比那西境更适合养马,尤其适合养战马。可她偏生不愿驯马,可能是幼时闻的父亲马儿的马粪臭,抑或是那马儿长的恰巧比那时不堪服输的她长得高,再或者是当时父亲一心扑在了马儿身上忽视了她,总之她十分抗拒训马骑马。
她总觉得只要自己不学,父亲就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再者父亲在她心里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有这座大山庇佑,她又为何要让自己过得那般不畅快。
存着这么个念头,她便没有再学骑马,与马儿有关的一切她都抗拒。后来她第一次翻身上马,竟是去追她的杀父仇人,再后来,她便不碰马儿了。
今日她带来的这几匹马都是她父亲驯养的,父亲离开后,她平素最舍不得它们,今日却是让它们跑了个畅快。
姜祯在她前方跑的越来越快,遥的像一颗星光,她策马追她,逐渐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姜祯也听到她追赶上来的声音,偏头喊道:“沈谷主,快点儿啊!”
风卷着她的话送入沈之瑜的耳畔,她难得的开心,沈之瑜没应她,只是愈发用力的挥舞着马鞭。
姜祯似是有意等着她,两人距离若是拉的远了,不消片刻她便能追上姜祯,可姜祯偏生又不让她超过自己,总保持着一段距离。
毫无疑问,这场赛马是姜祯赢了,待沈之瑜冲过终点时,姜祯的马儿正高兴的扬着头甩着马尾,好似在宣扬自己的胜利。
“你输了沈谷主。”
沈之瑜笑了笑,除了一开始她想赢的念头十分强烈后,到了马场上这念头便淡下去了。她在想,若是自己当真赢了,得到了姜祯的答案,两人之间就是真的没有半点退路了,自己是继续困着她还是放了她,她不知道,所以她对这场赛马的失败并没有显得十分气馁,相反还恭贺道:“恭喜姜宗主。”
姜祯满脸笑意,似乎也是在庆祝自己得已回彧天宗,驾着马匹在草场上打着转,手一直抚着马儿的鬃毛,沈之瑜驾着马缓缓凑近,问她:“姜宗主很喜欢这匹马儿?”
“毛色漂亮,四肢遒劲有力,是匹好马。”
“那便将它赠与姜宗主如何?”
姜祯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沈谷主肯割爱?”
姜祯讶异极了,她酷爱马儿,可后来当了宗主便不得肆意显露自己的爱好来,直至这时,她才将自己的心头好展现出来。
沈之瑜迎着光笑了,“对于姜宗主,我总是愿意慷慨的。”
姜祯笑着看向马儿,她原先是有一匹自己驯服的马儿的,叫白衣,是只通体雪白毛发的马儿。那时她与家中人闹翻,一人一马离开了彧天宗。
仗剑江湖在外人看来何等恣意快活,可事实上苦极了,她需要为生计赚钱,需要为白衣买好一点的饲料,常常食不果腹,白衣跟着她也消瘦了不少。她想过放了白衣,可白衣似是通灵性般,每每在她打算放走它时它便倔的很,死不肯出门。而后,她索性弃了这个念头,摸着白衣的鬃毛沉声说道:“那说好了,跟着我定然是会吃苦的,你既这般选了我,便不能弃了我,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可最后,她没放了白衣,白衣也没有放了她,却是永隔于人间。
那时,姜祯走遍穷山恶水之地,除邪祟灭妖魔杀鬼怪,不收银钱饿了求干粮偶渴了求茶水,于是姜祯一名在百姓的交口称赞中渐渐声名鹊起,这也是她想要做到的,她希望有朝一日姜祯之名能传入父母耳中消除他们的故步自封的念头。
她常年带着斗笠不露面,每每讲话压着嗓子似是一名公子,所以每次除邪祟后总有几位大娘想着一睹容颜,好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她。
听到大娘这么说,姜祯方才落座喝的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听到大娘继续穷追不舍的问她“哪里人士?”“家中几口人?”“可有娶妻?”“可有婚配?”云云时,她连连摆手离开。
她牵着白衣,揉着它的鬃毛道:“白衣啊,今日没为你讨来草料。”
白衣似是听懂了,不高兴的甩了甩头,不让她碰,她一把抓着它的鬃毛,想将它的头掰过来,谁料白衣倔的很,她只得跑两步站在白衣面前,扯扯它脸上的编带,“走啦,带你去找找吃的。”
可身处乱世吃食哪里是那般好寻的,白衣垂头丧气的走着,最后竟也是不听她的话,赖在地上不走了。
她知道白衣数日不曾吃好的,于是她耐着性子摸了摸它的头,“天快黑了,我们得寻一处安身的地方,否则便露宿野地了。”
她漆黑的瞳仁望向远处那微微升起的火光,那像是迷路之人的灯塔,像是孑然之人的慰藉,像是无助之人的希望。
“姜宗主还没答我,要与否。”
沈之瑜清澈的嗓音将姜祯的思绪勾回来,她爱惜的抚了抚它的鬃毛,收回眼里的光,“它已经送了我一程了,若下次再有机会,我再带它走。”
“姜宗主这话,倒是有些寒心。”
姜祯收回她眷恋无比的目光,坦然的面向沈之瑜,“我需得确保我有能力保护再谈留它。”
这话像是对马儿说的,也像是对沈之瑜说的。不过无所谓,沈之瑜愿意浑浑噩噩的对待自己不合适的情感,哪怕终其一生未有结果。
“那说好了,下次见面,带它走。”
姜祯不置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