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幽暗的殿宇外由远及近传来几声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赫君承单手撑着额，连眼都没抬便知是顾悬景，他淡声陈述，“醒了半个时辰，逃了十次有余，我该夸奖顾将军意志坚定还是身手矫健呢。”
话音方落，赫君承那双幽深的眸子缓缓睁开，紧紧盯着殿下之人的反应。
他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否则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去闯那结界，最后落得一身的伤。
元衡抿唇不语，他已经被抓来见赫君承十次有三，每次他都会这般冷嘲热讽一次，然后再度将他困在殿内，等着他的下一次出逃。
赫君承大抵也是觉得无趣了，起身蹲在元衡面前上下打量。蔽衣之下的伤难以窥得，唯一能瞧见的便是他的嘴角红肿一块，隐隐泛着青紫。
赫君承带着恶意的挑起他的下颌，探指按了过去。
连着牙齿的刺痛让元衡忍不住的后仰了脖子，喉间隐忍，却是不肯示弱。
“痛就对了，才会学的乖。”
他语气恶意，手下的力道也愈趋加重，痛的元衡实在忍不住闷哼出声他才作罢。
“这便痛了，那你可知长剑贯穿之时的痛啊。”
元衡呼吸一滞，心脏处隐隐泛着疼痛，他攥紧手，将指尖捏的发白。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你还是这样的选择对吗。”
他用力的手臂隐隐颤抖，沉着眸子不愿直视赫君承。他向来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否则自己怎么会在他的身边受他利用多年呢。
可也是元衡此时的怨恨，让他没能看见赫君承眼底的波澜。
赫君承回身背对着元衡，嗓音未变，眸光却变得柔和起来，“我时常在想，你我是怎么走到如今的地步的。”
“那时我赶都赶不走的人，为何后来避我如蛇蝎呢。”
元衡半敛着眸子，睫羽将眼底的情绪遮的一干二净，“陛下当真不知道你我是怎么走到今日的地步吗。”
“顾悬景，这是你同我说的第二句话。”
元衡一时怔愣，未反应过来。待赫君承缓缓转过身来时，看着他眼底藏着的哀恸，他才恍然大悟。
他高烧了一天一夜，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要逃，尽管次次被抓回来，他也是未发一言。
看着赫君承的面上露出从没有过的神情，他竟然生了愧疚。八年前京中最后一战，他用他的命了结了两人的纠缠，却也让顾悬景再也恨不得。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赫君承有些期待的望着他，期望从他口中说出什么，哪怕怨也好，恨也罢，只要他还愿意和他说。
可他的期待落空，元衡跪的挺拔，恍如当年的顾将军，言辞坚定，“放我走。”
赫君承长呼一口气，忽而笑了，“顾将军，你我恩怨难辩，我又怎会让你这般轻易如愿？你恨我，我更恨你，所以你不痛快，我就会痛快。”
“你我相识多年，应当最知晓我的心思，我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你得记得，你永远是我的人，不论从前，还是以后，不论生前，还是死后。八年前让你逃了，这一次，不会了。”
他迈步落座，长袍随着他的步子缓缓飞扬，“你应该也察觉到了，你体内的魔气被我废了，所以顾将军还是莫要想逃了，乖乖的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妖仆吧。”
元衡还是一言未发，只是有些不忍的闭紧了双眸。
他知道赫君承说的是真的，他也知道他自己逃不了了。
*
自从那天重玹在嘉禧居耍赖后，他便极少再见羡宁，每次来不是扑了空便是吃闭门羹，气的重玹在殿外大骂羡宁翻脸不认人，回头看见魔兵面面相觑的盯着他，这才讪讪的离开了。
今夜凄静，重玹想着偷溜入内，方才触及殿门便被一阵凌冽的黑气所阻，震的他向后掠数步。
再抬眸时，眼中的温柔不复存在，恢复了往日阴鸷的模样。
“啧啧啧。”那黑影开口，一副调侃之态，“怎的魔尊大人瞧见我是这样一副神态，方才的温柔眷恋哪儿去了？”
“既然你出来了，本尊便同你说道说道。”
“洗耳恭听。”
“你既能在魔域来去自如，比头先魔力强悍不少，必然是魔剑在此。”他的嗓音逐渐冷漠起来，似是夹杂着通天的恨意，让人听之寒意砭骨。
剑灵不置可否。
“可本尊寻遍魔域也没发觉，不知你可有找到？”
剑灵摇了摇头，“我若是知晓，便不会继续待在尊夫人体内了。”剑灵眼上遮的黑色帛带随着凉风翻飞，“那人很谨慎，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在想法子破除封印，这样，我便能离开了。”
“离开是迟早的事，不过你也不要妄想封印会解除。”
听得他不知魔剑所在，重玹有些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变的慵懒起来，颇有一种运筹帷幄之态。
剑灵轻笑一声，“破除封印，破月自会感恩尊上的大恩大德，你我联手，天下六界尽归囊中，岂不快哉？”
“若这是你的目的，”重玹抬眼，眸光生冷锐利，“那你离死也不远了。”
“普天之下，没人能杀的了我。”
“万一本尊可以呢？”
他说的不经意却又十分坚定，破月怔愣一瞬，旋即大笑起来，重玹指尖一丝紫色魔气流转他唇上，封了他的笑声。
“太吵。”
重玹冷冷的撂下两字离开，破月亦步亦趋，他破开重玹下的禁制，“魔尊大人可真狠心，怕吵醒了夫人，不怕伤了我吗？”
重玹不理他，负手行至长明宫前，才发觉魔兵吵吵嚷嚷的堵着宫门，不知在争执什么。掌中一阵魔气通天，落入人群将其震开，露出了立于人前的誉老魔君。
重玹眯着眼危险的盯着誉老魔君，众魔急忙俯首帖耳，破月偏头揶揄着，“看来魔尊的手下不是很听话啊。”
没待重玹吭声，誉老魔君急忙小跑来伏地行礼，“参见魔尊。”
重玹冷冷一笑，“誉魔君胆子大的很啊，这是要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