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那么祝将军——” “大人,没了将职,不可再称将军。”旁边的张素开口打断。 胡尊淡淡一笑,“祝峰,你先去休息,等我修好了书信,你再去京邑吧。” 祝峰脸色黯然,抱拳转身。 满帐的将军,无一人为祝峰请命。哪怕是李光,在犹豫了会之后,终归没有发声。 陈景心底惋惜,但同时,亦生出了一丝欢喜。这么一来,跟他估计的差不多,说不定真能将祝峰—— “你叫陈景?” 这时,一声低喝传了过来。 陈景抱着盛人头的木箱,急忙上前。 “夫壮营第四哨,什长陈景,参见大人。” 胡尊微微露出笑容,“听李光说,这一次杀死敌酋祝彪,你功不可没。将人头留下,我赏你十两金子。” 连张素也在旁冷笑,“你个小夫壮,不过运气好些。你可知,刚好是我带着人,杀得叛军落荒而逃,你捡了个大便宜。” 陈景不动。 恰好,这时候的中军帐外,传来阵阵长啸的欢呼,此起彼伏,人声鼎沸。 “外头是怎的?”胡尊皱眉。 “大人,是夫壮营的哨将丁沛,说……本阵第四哨的陈景,杀了敌酋祝彪,待领了军功,他便要欢庆一番。” “成何体统!聒噪!让他们安静些!”胡尊脸色动怒。他垂下目光,继续看着面前的小夫壮。 这事情在军中传开,再想将敌酋军功抢走,已经很难了。若是日后,传到大先生的耳朵里,只怕大先生饶不得他。 在旁的张素,转了转眼睛开口,“大人,这样如何,不如说,是大人与我一同剿叛,这位夫壮陈景,不过是跟着厮杀的小卒——” “张军师,军功之制,在我大冉延续了三百年。既是这位夫壮取得,那么便该由他受领这份功劳。张军师,你当初也有机会,只可惜不争气,居然败于叛军之手。”李光怒声开口。 “我在帮大人定计,与你何干!”张素恼羞成怒。 “大人!”李光出列抱拳,“攻打吞狼关,前方士卒死战,方有今日的大胜。有功者被排挤,若传了出去,以后这南方六州,谁还敢入伍从军!” 胡尊脸色不喜,看了看张素,又看了看仗义执言的李光。在外头,零零散散的,还有夫壮营的欢呼。 这敌酋的军功,很奇怪的,原先觉得很有机会……但现在,好像是尘埃落定了。 胡尊咳了两声,才重新看向面前的小夫壮,在争执之时,这小夫壮不声不语,镇定自若,想来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陈景,这敌酋军功,你是如何取的。” 张素也声音发酸,“在以前,都是营军立功,曾几何时,一个夫壮也能杀将了?” 陈景脸色依然冷静,认真抱拳。 “听说大人下了赏头,我亦是想赚军功换银子,便带着本什的人,跟在营军后面,小心出城剿叛。在山脚的一处林子里,刚好发现落单的祝彪,以及三五护卫,便带着本什的人,杀了过去。我陈景,时常聆听胡尊大人的军言,是大人的鼓励,方有我陈景的取头之功。” “此份军功,陈景愿相赠大人!”陈景面不改色,高高捧起了木箱。 胡尊哪里敢要,这真要了,只怕排挤功卒的罪名,便算坐实了。而且细想起来,面前的小夫壮,说的头头是道,作为平叛军的主帅,也算脸上有了光泽。 “哈哈,陈景你很不错。你放心,此份军功是你的,别人肯定夺不走!对了,按照我大冉军律,这份敌酋军功,能换取五百两的银子,到时候,我会在送往京城的喜报上,着墨来写。” “大人,小人是个庶族,我父从小一直教我,这辈子一定要争气,要光耀门楣。我想……取一爵位。” “爵位?” 别说胡尊,连张素也料想不到。大冉的爵位,虽然看似不错,但实则一个穷破落户,哪怕有了爵位,每月官坊发个三五碎银,同样没有什么用。 “敌酋之功,换一县伯之爵,当是足够了。”李光在旁,有意无意地帮了句腔。 “既如此,便随你吧,稍后我会在喜报上,给你添上。当然,京城那边嘛……这爵位之事,还得看那些门阀老官的。” “陈景多谢大人。” 胡尊大人再无兴致,挥了挥手,让陈景先行离开。估摸着七八日后,他可能再想不起这个小夫壮的名字。 他是堂上的高客,岂会深记一个小卒的名字。 …… 走出中军帐,陈景差点忍不住,要仰头怒吼两句。为了擢升一个小爵,天知道这么久以来,他费了多少力气。 若是成功擢升,他便是一个小县伯了,可以豢养两百人的私兵。以后再擢升,便是五百,一千,一万,三万……陈景有信心,县伯不过是他的第一步,到时候和林汤相辅相成,要谋取更大的利益。 “陈景!”见着陈景出来,丁沛这些夫壮,也齐齐欢呼冲来。如他们,这次奔赴蛮山,一直在生死中挣扎。 在以前,都是营军立功,何时听过夫壮能杀了敌酋,取得大功! “陈景,你这场酒,老子们可记着了!”丁沛和几个夫壮,将陈景托了起来,看模样,便要往天空抛。 还好邢小九护主,急忙将陈景抢了回来。 “丁将放心,等回了淮州,我陈景亲自做东,请诸位同饮。生死一场,我等这些人,可都算生死兄弟了!” 实际上,在夫壮营返乡之后,若是能留下一些,并入马场里,说不得是一场好事。毕竟这些夫壮,在战场上握过刀剑,也见过了血,和一般的村汉,已经大有不同。 当然,这需要再慎重考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