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先打破了沉默。
她看向司淼的脖颈,说:“我的办公室里有创可贴,司小姐跟我来一趟吧。”
司淼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后知后觉感到脖子有点刺疼,伸手一抹,看到指尖上的一点殷红。
也许是刚刚被母亲指甲挠伤的吧,虽然她的指甲有定期剪,但人暴怒的时候,力气是很大的,能留下这样的血印并不稀奇。
她本来不把这样的小伤当一回事,但是转念想到今晚的聚会,到嘴的话还是拐了个弯:“谢谢范医生。”
范医生带她去了办公室,除了给她拿创可贴,还给她拿了冰块和毛巾。
“司小姐额头上的肿包也处理一下吧。”范医生把东西递给她。
司淼有些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范医生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面前这个惊惶的、还在轻微发抖的年轻女孩儿,又碍于两人的关系而不知从何说起。
论年纪,她比司母还大一点,看司淼就像是看一个晚辈,叹完气,还是没忍住说了几句。
“别伤心,”范医生安慰她,“司女士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等她缓过去,她就能认得你了,也不会再这么对你了。”
司淼抱着膝盖,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小脸还是一片苍白,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骨架小,又瘦,不说话坐成一团时,就像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猫。
范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去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喝口热水吧,暖暖身子。”
小猫低叫似的细细声音响起:“谢谢范医生。”
范医生无奈道:“不用这么客气。”
从电话联系到见面到现在,这孩子几乎一直在和她说“谢谢”和“麻烦您了”。
是什么样的环境才养成了这样谨小慎微的性格?
想起她的母亲,范医生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有那样一个家庭……倒也正常。
司淼在范医生的办公室里缓了会儿,小口啜饮着热水,范医生并不催她。
等喝到水都凉了时,手机闹铃忽然响起。
司淼把它按掉,盯着上面的“六点,世纪庭苑”几个字看了会儿,内心挣扎纠结了一阵,最终还是乖乖站起来和范医生道别。
疗养院离世纪庭苑很远,从这里赶过去的话,就来不及再化妆换衣服了。
司淼犹豫了下,临出门时,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范医生,请问您这里有丝巾吗?我想借用一下,只今晚用一下,明天就洗干净还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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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庭苑。
包厢内灯火通明,调笑声与音乐声不绝于耳。
司淼推门而进时,里面的调笑声忽然停了一瞬。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仍然让她的脚步如灌了铅般沉重。
她差一点就要转身而逃。
一个懒洋洋的男音喊住了她。
“来都来了,跑什么啊。”说话的是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眼型狭长,笑起来就像只狐狸。
这人是笪凌的发小之一,褚随。
司淼一边在内心给自己打气,一边缓步往里走。
“我没跑。”
褚随哼笑一声,喝了口酒,不说话了。
司淼慢慢挪到了长几前。
对面坐着一个英俊至极的男人,剑眉星目,鼻梁挺拔,眉骨深邃,不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古希腊那些著名的石像,贵气、冷肃。
俊美的石像——笪凌抬头了,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傻站着干嘛?”
司淼犹豫地看了眼空着的位置。
除了笪凌和褚随,今天来的还有纪顺、梁复。纪顺身边也坐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郎,但梁复身边没有。
笪凌的另一边也还有空位。
笪凌见她看向别处,语气带了点不悦:“坐我旁边。”
司淼微愣了下,才走过去坐下。
她坐下后,另一道男音冷不丁响起:“怎么会有人来聚会穿这种衣服啊?妆都不化,还戴那种老土的要死的丝巾,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丑死了。”
说话的男人长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看着很正气,说出来的话却和他的长相完全不搭。司淼也认得他,他是笪凌的另一个发小,纪顺。
在场的人里,纪顺是最爱奚落她的一个。
梁复还是没说话,只是一边喝酒,一边转食指上的戒指,那张俊朗的脸上神色莫测。
虽然这个女孩儿瓷白的脸上粉黛未施,身上只穿了一袭素白长裙,裙子上一点花纹和暗纹都没有,乌黑长发也只是简单地披散在胸前身后,没有特意做发型,脖颈间还戴了那样一条突兀的丝巾,但还是美极了。
只凭那张美貌的脸和那副窈窕的身段,她不用任何装饰点缀就能打败那些浓妆艳抹、精心打扮的女人。
她是造物主最珍爱的宠儿。
褚随倒是搭了一句腔:“这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不重视啊。”
他懒洋洋地笑着,轻蔑地瞥了司淼一眼。
司淼不安地揪紧了衣摆。
这条丝巾是她借的范医生的,是有点俗气的玫红色,和她身上的白裙不搭,但她没有别的能遮挡脖颈上划痕的东西了。
那道划痕虽然不深,但是很长,因为她皮肤很白,看起来有些可怖,司淼不得不找东西掩盖一下它。
笪凌看了过来。
司淼紧张地和他对视。
笪凌没有立刻说话。
这阵沉默让司淼心中渐渐生出了些期望。
她想,他未必会觉得它丑,这条丝巾只是颜色不那么流行而已,它的款式还是时兴的。而且他们两个坐的这样近,也许,也许他能看出这条半透明丝巾下的划痕呢?也许他能看到她额头上还没有完全消退的一点红呢?
缥缈的期望升到了高空,化成即将从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只等着笪凌的一声令下,决定它是坠到地面化为污水,还是被人捧起放在手心。
笪凌沉默的时候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