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静悄悄的,那些嘈杂的声音不知何时都停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她。
在众人瞩目下,司淼克制着内心下意识的慌乱,缓慢而坚定地摇头:“不。”
笪凌的神色瞬间更冷了。
司淼攥紧了裙摆,强撑着和他对视,不肯让步。
她的内心有点委屈。
从来都是她让步,但这一次,也许是因为刚从疗养院出来,她的情绪和平时不太一样,她这次不想再让步了。
气氛开始不对,逐渐沉凝起来。
一直不说话的梁复终于开口了。
他笑眯眯地打了圆场:“不摘就不摘嘛,我们今晚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比美的。服务员呢?再拿两瓶红酒来!”
经过他这么一打岔,气氛缓和了许多。
司淼看了梁复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她对这个人观感很复杂,虽然他一副好心热心肠的样子,但司淼总觉得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那个笑就像是他脸上的面具似的,虚伪极了。
如果他真的那么好心,就不会等到现在才开口了。
梁复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脸上笑容加深了些,对着她举了举杯。
司淼冷淡地移开眼,没有举杯。
梁复一点也不恼,仍旧是笑模样,只是看司淼的目光幽深了些。
司淼酒量很浅,往常这种时候,笪凌都会主动给她点一杯牛奶,但两人现在闹了矛盾,笪凌一定——
“来一杯牛奶。”臭着脸的男人硬邦邦地说。
司淼诧异地看了笪凌一眼。
他竟然还记得这件小事。
司淼微微叹了口气。
每当她失望的时候,笪凌总会做一些其他小事来弥补,这总让她狠不下心肠。
司淼捧着牛奶,小口啜饮着,心不在焉地想事情。
连笪凌什么时候看过来都没注意。
她是被其他人谈论的声音吸引的。
“坎特集团真要来国内分一杯羹了啊?”纪顺吊儿郎当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司淼总觉得,这个名字被说出来的时候,梁复飞快地看了自己一眼。
笪凌倒是毫无动静。
因为她说过不想再提自己以前的事,他就没问,三年来也没查过,所以他不知道实属正常。
司淼稍微抬了抬头,专心听他们的谈话。
她总得知道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才好带着妈妈避开他。
笪凌等了一会儿,然而司淼始终没看他。
他又等了会儿,还是没等到,索性不掩饰了。
他直勾勾地看她。
这道目光存在感太强,司淼终于感觉到了。
但在她转头的前一秒,笪凌把目光移开了。
司淼:“?”
刚刚是谁在看她?
“八九不离十。”梁复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淡淡道。
他看了眼笪凌,忽而笑着问:“阿凌,你有收到陈铭威的邀请么?”
笪凌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好像有吧,我没注意看。”
司淼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就一个激灵,她下意识看向了笪凌。
如果那个人真的想开拓国内市场,那他势必会接触京圈的这些权贵。
而笪家,是他一定会接触的家族。
司淼低头看着杯子里纯白的奶液,目光慢慢变得坚定。
她一定会阻止这个人,不让他有机会打搅她和妈妈的平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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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的好消息是,陈铭威暂时还没有大动作,她不必那么提心吊胆。
但司淼还是一下就忙碌起来了。
不管多忙,她每天都会去抽空去看看母亲。
“妈妈。”司淼怀抱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桔梗进了病房,脸上是明媚的笑。
但坐在窗边的女人一眼都不看她。
司淼并不介意。
她已经习惯了妈妈这种状态。而且,现在这样的平静总比之前受到刺激时的样子好。
她熟练地把花插到花瓶里,然后抱着花瓶来到窗边的桌子前,把花瓶放上去,讨好般地把它往前推了推,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司芳雅。
“妈妈,你闻一闻,这是刚摘的桔梗,还是香的。”
司芳雅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窗外,不看她,也不应答。
司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从翠绿的竹,活跃在阳光下,生长得健康自在。
司芳雅忽然开口了:“你认识我的淼淼吗?”
即便回到国内,也没能让她的精神彻底恢复正常。这么多年来,只有极偶尔时,她才能认出司淼。
司淼心中酸涩,轻声应了句“嗯”。
虽然她隔三差五来这里,但是她的母亲还是不记得她。
“我的淼淼,现在也有这么高了。”司芳雅说着,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她伸出手,平直地举了一下,眼睛仍然注视着那丛茁壮的竹。
“那她去哪里了呢?”司淼沉默了下,轻声问。
司芳雅温和地说:“她在上学呢,博立斯学院,很有名的。”
她又记忆错乱了。司淼意识到这个问题。
博立斯学院是她上初中的地方,远在国外。
而且……这个地方藏着她不愿意回想的过去。
即便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她也还记得自己的书本被人用记号笔乱涂乱画,写下恶毒的诅咒,校服被偷走,被恶意浸泡在脏污的臭水里,甚至……
司淼重重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有人问她最怕什么动物,那她一定会回答是疯狗。
她怕极了这种没有理智的生物,甚至怕到连其他狗也一并恐惧的地步。
——因为她曾经被和疯狗单独关在一起。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冷的冬天,她拿完打扫工具后,发现班里同学都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