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寒颤。这时候,唧唧喳喳的臭丫头也睡了,皖乡会的那些弟子和工人也早便安寝。好像这世上醒着的只她明镜一人。她这时才像小偷似的,轻悄悄挪挪椅子,往那伤者的床边坐近。她的手拄着床沿,托着腮,有些忐忑又有些气恨恨地打量这静静躺着的男子。
她好像这才看清他的脸——好像根本——看看他都很危险。
他这样方正,俊朗,年轻的面孔瘦削苍白。浓浓的眉,英挺的鼻,非常好看。额头,面颊和唇边还有好几条狰狞暗红的血道子。
这少女移开了她的眼睛,渐渐地有些不安。
她努力想要使自己的心稳定下来。可是它像兔儿似的在她胸膛里乱窜。
明小姐固然不会单为了一副好看的皮囊着迷——当然不会。她绝不是那般浅薄之人。
可是他也不是以皮囊打动她的。
他的寡言,漠然,傲慢之下,总藏着淡然无声息的,温暖和热忱。
这个一夕之间闯进她生命里的男子,总叫她没来由的辛酸,委屈,挂念,憎恨。
所有,百转千回的一切,
最终都化为,
憎恨。
就是那一种——酸涩,缱绻,欲说还休的。
憎恨。
这世上,那富贵,俊美,文质彬彬,才富五车,体贴殷勤的公子少爷那么多。
真可恶。
怎么偏偏这个可憎的人贩子,叫她的芳心,方寸大乱。
她垂下头,看见他静静放在那里的手。她轻轻碰了碰他那冷冰冰的,布满创痕的手。
好像在触碰一只熟睡的野兽。
这时她心里又闯进那句预言:
情深缘浅,一世苦念。
算了吧,那骗钱的瞎道士胡言乱语,怎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