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素进入玉清殿时，意外发现里面居然聚集了不少人。
一眼扫过去竟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本以为是为了吕青道求亲的事找她来，看这阵仗，要她过来恐怕不是为了讨论儿女私情。
她一走进来，原本还有几分热闹的正厅陡然鸦雀无声。
一双双眼睛带着好奇和审视落在她身上。
林见素则态度十分坦然，率先自我介绍道：“天机宫林见素，见过诸位。”
她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名声不小辈分却又不大。太谦卑了不行，太高傲了也不行。
只见她不卑不亢地只对正厅左右两边的为首者微微颔首施礼，再行至正中的玄尘掌门面前，淡淡一礼道：“见过掌门。”
一套动作毫无迟疑，说不上礼仪圆满，倒也气度不凡。
玄尘掌门见她许久不出来见人，乍一出现仍能落落大方，心中甚慰，慈笑着“嗯”了一声。
林见素却没什么反应，只冷淡地抬眸看了一眼玄尘掌门。
玄尘对她疏冷态度早已习以为常。自五雷令下那日，他对陆云麒的计划被凌乐当众道破，其他人事后还好，多少理解他的苦心，林见素却是一改以往态度，对他再无从前的恭敬亲善。
他自是明白她与陆云麒交好，经凌乐挑拨，怕是对他有了误会，恐那时起便对他心生隔阂。
只是他好歹身为长辈，又是一派之首，尽管自问从未有过半分利用伤害陆云麒的念头，但真要他向晚辈弟子解释自己的意图多少有损颜面。
于是这些年，林见素对他态度不冷不热，他也对她不怎么合规矩的言行举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有凑合着过之意。
玄尘掌门这次作为东道主，位于正厅上位，在他身后坐着一排天机宫的各系长老。最左边的椅子是空的，林见素迟疑地盯着椅子看了半天，仍是心里没底，没敢径直走过去坐。
玄尘见状，便主动道：“坐罢。”
说完还用下巴朝空椅子的方向微微一抬，算是再明确不过的暗示。
林见素有些不敢置信，现阶段她已经到了可以跟长老们平起平坐的程度了？？
再这样下去，我觉得飘只是个时间问题。
吕青道自她走进玉清殿的一刻起，就两眼发光地盯着她。
多年不见，她似乎少了几分从前的鲜活稚气，多了些柔媚沉稳。明亮的眼睛更是添了几笔难以揣测的色彩，微微闪动间令人心神荡漾。
林见素落座后便微垂下眼，刻意忽略来自末位的某个目光。
那目光像是猎人看猎物，又像是充满渴求和欲望，灼热又黏腻，令她不适。
她的到来也就引起了一小会儿的注意，待她落座有几个人客套了一番“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林道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便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
无非就是何时伐妖，怎么伐妖这类的筹谋。
林见素暗自奇怪，玄尘掌门曾经问过她一次是否参与“伐妖誓会”，后见她拒绝的斩钉截铁，也未强求，之后更是再未询问过她。
怎的今日忽然有叫她参与的意思？
林见素对伐妖无甚兴趣，对他们所言之事也就不大上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时神游一时发呆。
挑事的比她预想的要来的早，她屁股还未坐热，就有人已经急不可耐地拉她下场。
“听闻贵派门下的林道长，乃是位符修鬼才。素有‘白衣黄符动，万法莫展愁’之名。那妖主招式诡异阴损，防不胜防。此次‘伐妖誓会’若有能人相助，定能杀他们个猝不及防，助我等事半功倍！不知此次伐妖，这位林道长可会参与？”
他话刚说完，就有几个声音随之附和。
林见素向提议的人看了一眼，见他面生。
许是之前不认识她，并不知道她与陆云麒牵扯颇深，这才会出此提议。
林见素脑中快速一算，距离那日最后一别，竟已快十年……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些门派有的大换血，有的则新旧交替。
林见素心想此人未必是刻意找她麻烦，可能只是对当年之事知之甚少，便微微坐直了身子，刚要开口委婉回绝，一道浑厚温和的声音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突道：“在座的人中恐有所不知，那妖主年少时与林道长交情匪浅，是以……这么些年林道长出于避嫌之意，从不参与伐妖誓会。”
厅内一片静默。
林见素有些好笑地看向苍风派的柳掌教，后者则一副正气堂堂的模样回视她。
这人还真是一如十年前那般令人生厌！
林见素面上微笑着，肚子里已经将柳掌教翻来覆去地骂了个遍。
他这话听上去像是帮她解释，然而细品却是十分微妙。
一来，暗示她与妖主关系不一般。
二来，暗示她以避嫌为借口，推脱伐妖之责。
还真是把她放到了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位置！
果然方才提议她下场的人闻言皱起眉头，明显不认同她的做法：“早有耳闻那妖主最早乃是天机宫出身。可他既然已经叛出师门，又是妖族，林道长何必再念同门情谊？更何况他聚集众妖族，如今妖族皆听命于他，实然已是整个修真界的大患！此等大事面前，林道长怎可姑息优柔？”
话说的委实不客气，林见素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从人族生存的角度来说，他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面对外敌，理应团结。
只是林见素对这种从众式的铲除异己行为感到十足十的排斥。
没有对错，不论正邪，单以自身利益去评判的“敌人”实在难以说服她动刀动枪地上阵杀敌。
她微微一笑，直视那人：“我自是可以同诸位一起伐妖。但正如柳掌教所言，我与那妖主曾是至交好友，诸位当真放心让我参与？若是日后伐妖一事出了纰漏，当真不会质疑、责备于我？”
一再推脱太过反常，反不容易罢休，不如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