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和姥姥的差别会那么大。妈妈只说,这是诅咒。是知识和文化对人的诅咒。
不能阅读除了课文以外的文章;吃饭不能说话;坐在凳子上的时候,腿要端端正正地放好;睡觉前的衣服要叠整齐按顺序摆放好。我活在父母早已编织好的牢笼里。笼子里贴着各种各样的规章条令。爸爸总是说小孩子,要有束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是方圆之内却没有任何能让我喘息的余地。我是一尾鱼,只能在他们规定的“方圆”里畅游。搁浅。母亲像一只机谨的猫,时而紧紧盯着我,时而对我放任自流。特别是,每每当我想要写点什么,看点什么书的时候,她总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我的异动,并严声厉止,让我放下手中的笔和正在看的书。可是被遏制的饥渴藏在灵魂深处,蠢蠢欲动。欲望之所以被称为欲望,正是因为它的神秘和不可控:我偷偷买来小说放在书桌抽屉的夹层里,趁着父母不注意,一页一页地撕下来,贴在各个学科的书本中。或是偷偷藏进油画布和画板的夹层里。我是一个偷了奇珍异宝的小偷,小心翼翼的带着来路不正的珍宝把油画作为我唯一的爱好。用所谓光明正大的,唯一的热爱,裹挟着偷腥的欲望,日日穿梭在我的童年里。是虚假和真实密谋下的骗局。在惶恐不安中,来不及辨别,就匆匆划下的等号。可笑。是被叛了冤假错案的死刑犯,用谎言编织的证词。滑稽。心惊胆战,生怕哪个不小心就会被现实抓个正着,对我就地处决。
可是那时不知道文字和符号一样,都是一种象征,天生带着“虚假”。当书籍成为我偷星得来的唯一消遣时,我总是坚信,我看到的全是事实。所以在书里看到好人被欺负时,我就会生气,会愤恨地把书撕坏;看到好人受到众人尊敬时,我又会激动得泪流满面。明明活在虚构里,却偏以为那是现实。捧着一本书,就以为有了全世界。每当我在文字的海洋里肆意地畅游时总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似乎我的判断尤为重要,重要到能推进书中故事的进展。所以一字一顿。从未敢有半点松懈。
“然然,姨夫给你寄礼物了,快点!快给我下来!”父亲强忍怒气的又大喊了一声。“我叫你,你听不见是不是?”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父亲经常吼叫,明明那么简陋的谎言,我却不得不应付他。时至今日,我仍无法搞清谎言和现实的区别,有权者,他的谎言也真。真假之间全靠权力的主观行动。而兵临城下,毫无办法的人只能束手就擒。我装作不知道,姨夫每年只会在我生日寄一次礼物这件事。奋力地忘记今天只是中秋而已。说谎的人不用心,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骗局漏洞百出,是因为他们早已吃准,就算是撒谎也无计可施。合理利用自己观念上的优势。威胁的最高境界不是一句接一句的狠话,而是那些显而易见的拙劣技巧,在一场“真诚”的骗局中,编织着并不存在的真相。即使有幸能够辨别,我也依然只能是个傻子,装聋作哑地做着一些言不由衷的事,比如现在连滚带爬的下了楼梯。被谎言捕获,无力反抗的人是我。而书籍所带来的虚假使我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带着虚伪的面具,出演着想象中父亲早已拟好的剧本。只是在这场戏剧终将谢幕时,我才明白妈妈所说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而爸爸却和妈妈不太一样,我感觉他有两个自己。一个是经常生气的自己。另一个是在喝醉后,默默买给我一些画布、画笔、颜料;小说、诗词、杂志的自己。我时常觉得也许酒精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处方,妈妈喝了它会和我谈心,爸爸喝了它会让我念书给他听。或许是他们喝酒精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连接?酒精于他们而言,就像佛教徒手中的转经筒一样,当手指在杯壁上每转过一圈就多一分钟愉悦?也许酒精是信仰也说不定?尽管我知道他们从未相信过什么。
我寻觅着一切事物的因与果,巴望着整个世界是逻辑的产物。以一种自身想象力和所知带来的虚幻,无法抑制的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内省者不住的探究。只是缺忽略了用灵魂换回的一切最终是要用生命来偿还。
至于姨夫,他和爸爸是一对反义词,“武断专横”对“细致温和”。而且他的每件礼物都是那么的有趣,什么晋代的章、宋时的砚台、晚清的玛瑙项坠、明代的翡翠玉镯...等等,每一件礼物都会随上一则故事注解。这一举动,对一个随时都在探究“意义”的小孩,简直是毁灭性的“别出心裁”。现在想来,他只是提前支付我“劳动”报酬而已。或者说这是“交换条件”而已。关于他的相貌十三岁之前我仅见过他一面,就是在姥姥的葬礼上,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记忆对他原本相貌的篡改,硬生生把“仪表堂堂”换成了“衣冠禽兽”。
而此刻的我,那个年幼无知,却又想知道每件事物深刻含义的我,正心心念念的期待着姨父的礼物。像是寂寞难耐的□□,翘首以盼皮条客的到来。
“然然...然然,我们周六去放风筝吧,叫上那些小朋友,爸爸也会去。”妈妈端着果盘走进我的房间,凑近我的耳边轻轻说。我说不上这是不是威胁。从年幼起,我就总是无法反驳妈妈所说的任何话,不管我愿意做还是我不愿意做的,只要她沉默的面带笑容的看着我,最后只能是我退而求其次的让步。因为只有我知道她笑容背后的意义看似再说一切都随你意,其实她牵动的嘴角却是在强调:一切都随你,不管怎样,你都得乖乖听话。
“好吧,我可以带上画架吗?”我尝试性地问道。“你要是参加捉迷藏就可以带上”爸爸靠在门框上,低头拧着眉毛望着他蓝色拖鞋的鞋尖,提出他的条件。窗外的阳光落在拖鞋上,竟然发出丝丝寒光,正是那双拖鞋,曾在一个午后对着我的凳子狠狠地踢去,把我掀翻在地。这件事我却想不起来任何诱因,只记得一个画面:阳光满溢的阳台上,我坐在缝纫机下方的方凳上正叠着一个千纸鹤,浑身怒气的父亲冲我走来,我端着一只刚刚折好的千纸鹤,微笑抬头看着他。迎面走来的人一身戾气,我想如果那时他手边要是能有把刀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拎起来,可是多谢上天的垂爱,给我多些时日可活。我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他小腿处肌肉的动是,紧绷的线条,在阳光下像是钢筋水泥拧成的棍棒。我像一只足球载着他的恨意跌倒在阳台的玻璃门前。缝纫机上的白布,也被我扯落。他斜眼看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的我。不屑。我想没有缘由才是最可怕的原因,因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人的官能,都是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