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人群里的孟延华,道,“我只是孟延华和杜满金的一把刀,真正杀人的是他们!”
“此言不虚!”陆莲衣接过话头,对苗诸鱼道,“大人,这或者是本案最有意思的地方,弱者拿屠刀。”
“杜满金风生水起那几年,春城县有一家人,姓孟,被天灾人祸逼得毫无立锥之地,田地屋舍几乎卖空,都不能为一家人凑足口粮。大人,”陆莲衣痛心疾首道,“孟家,多少个七尺男儿,不能为家人,凑出一点粮食。”
“幸而秦鼎关将军在锦州为白渡关征兵,孟家几乎全家从军,以所获军饷来为家人换取生存。孟家,也就只剩下老夫人秋氏,长媳林氏,还有幼子,孟延华。”
说到此处,忽然苗诸鱼见人群之中有个戴着斗笠的妇人很是眼熟,于是打断了陆莲衣的话。
“孟芝,这是你的家事,本官想,你应该比陆讼师,知之更详吧?”苗诸鱼开口。
孟延华震惊地看着一旁出现的孟芝,孟芝摘下斗笠,模样憔悴。
孟延华拉住孟芝,“我不是让你离开锦州,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吗?”
孟芝转头看向他,“我答应过景回,要为此案作证。”
孟延华的手倏然一松,孟芝含泪伸手,摸了摸他已经有褶皱的脸。
孟芝上堂,缓缓跪下,“民妇孟芝,参见大人。”
“孟芝,起来回话。”
“多谢大人。”
孟芝站起身来,对苗诸鱼道,“大人,在我言事之前,想请杜满金旁听,孟家之祸,缘起于他。”
“好。”
楚天佑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赵羽,赵羽领命而去。
……
此时的杜满金趁着孟延华在锦州府衙的空隙,准备了一条船,载着金银细软,准备趁机逃跑,以躲避律法制裁。
但他小看了楚天佑。
楚天佑虽然知道锦州之案,幕后主使是孟延华,但杜满金并不能以此开罪,早就派了人暗中盯梢他的一举一动。
赵羽受命来抓他,便有人告知行踪,赵羽直接到码头来。
“开船开船!”
杜满金和家人们上了船,就赶紧吩咐船夫开船走人。
船缓缓驶出,杜满金放心地走到船板上,正想舒一口气,却见到船头站满了官府的衙役。
“你们……”杜满金害怕地看着他们。
赵羽抱着刀,转头看向杜满金,“杜员外,急着去哪?”
杜满金强作镇定,笑道,“原来是赵少侠,我这准备去延州谈生意呢。”
“看来你是去不成了。”赵羽可惜道。
“什么……什么意思?”杜满金面露惊恐。
“州刺史大人有请。”赵羽无意与他周旋,直接开门见山。
衙役们上来就要抓杜满金,杜满金将身边的东西都往他们身上丢,准备跳水逃跑。
赵羽转头,道,“杜员外,州刺史大人有令,若是你拒捕,我们有权先杀后奏。”
杜满金这才冷静了下来。
赵羽走过来,衙役们已经稳稳抓住了杜满金。
赵羽看着他,道,“你要是这么容易死了,所有的罪就都堆在了你的头上,杀的是你的九族,还是孟延华的九族,都在你一念之间。”
杜满金只好认命,“我跟你回去,出堂作证。”
……
“当年,父兄在如今劝停碑伫立的马道上,赶去白渡关参军。家中就只剩下祖母秋氏,母亲林氏,和叔父孟延华,而孟芝当时,仍在母亲腹中。一家人就这么相依为命……”
孟家家贫,即便有父兄从军换来的钱粮,仍旧过得捉襟见肘。
加上家中男丁都从军去,一家妇孺,便时常受流氓乞丐的欺负,孟延华更时常被打一身伤回家。
长嫂生下孟芝后,因为营养不良,奶水不济,急得秋氏满山去抓兔子,从山坡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一家人雪上加霜。
孟延华不得已在街上偷人家的烤鸡,被人家抓着痛揍一顿,也不肯撒手。
杜满金的马车正好经过,见一帮人在揍一个少年,出于好奇,就让管家过去拉架了。
杜满金的管家从那帮人手里买了孟延华的小命,见他怀里那只鸡脏了,又买了一只活的给他带回家去。
杜满金就这么毫无费力地替他解决了难题,临走又给了他一个金瓜子。
他把那只活鸡带回去炖了汤给长嫂喝,又请了大夫给母亲看伤。
这是孟延华第一次尝到金钱的滋味,他对杜满金这个富人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多年来,他经常从山上抓回野兔,送到杜府上去表示感谢,但杜满金从来没有见过他。
有次送兔子的时候,管家难得叫住了他,说他家老爷想见他。
与杜满金重逢的时候,他才发觉他其实心怀不轨,他的儿子病殃殃的,撑着一口气,他想找年轻的小女孩来给他儿子冲喜。
他看中了孟芝,话里话外暗示孟延华把孟芝嫁入杜家。
他不敢明着拒绝杜满金,但也没有答应。
回了家以后,孟延华让长嫂和母亲收拾包袱,准备离开锦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只是母亲年迈,实在没有办法长途奔波、跋涉,而长嫂实在不忍心抛下母亲,听闻杜满金的贼心,便替孟芝收拾包袱,让他们二人出去躲躲风头,逃过一劫。
大约躲了一年有余,孟延华听闻杜满金的儿子已经去世了,于是带着孟芝回家来了。
一家人团圆没多久,在街上,杜满金又遇见了和孟芝上街的孟延华。
于是,他又心生歹念,派人掳走了孟芝,说要让她和自己的儿子冥婚。
孟延华拼命拉扯,甚至拿柴刀和他们搏斗,都没能护住孟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孟芝抓走。
他追着孟芝,经过衙门的时候,击鼓鸣冤,求县令帮他把侄女救回来。
只是当时的县令已经不是闵文,而和杜满金沆瀣一气,未理会他,他跪在县衙门口痛苦地哭喊。
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