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总是在台下观看,从未这般近距离接触过的止桑,在此次当中真切体会到了国剧的魅力。
那跃然于记忆中咿呀的花旦身影,在此刻才终于清晰深刻。
似乎在那光影交错的短暂瞬间,她彷佛看见了曾经黄晓槐的身影。
那个明媚的女孩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慕然回首朝着她感激一笑,最后散落在了光影之间的灰尘之中。
不过,没有止桑多想的时间,接下来的堂鼓出现的愈发频繁,台上锵锵锵地开始了精彩绝伦的武打部分。
原本坐在台下,还有些散涣迷瞪的观众,渐渐被台上矫健灵动的打斗吸引住了视线。
懂行道的人,多少都看出来台上人的腿脚功夫。
再加上止桑这段时间的指导,无论是长木仓还是大刀亦或是佩剑,在各自的手中都耍的威风凛凛。
不懂的人也会为这惊险的打斗捏上一把汗。
原本在与身旁之人交谈的廖大帅心神被引得渐渐放到了戏台之上。
坐在他周围的,都是些权贵者。
察觉到他无心再交谈时,便识相地不再开口。
只是带着极为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台上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止桑在闲暇之余,余光中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位与主位的廖大帅坐得极近地东瀛男人。
而他不远处还坐着鹤鸿羲与云夫人,并且还有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
她收回的视线被一道敏锐的目光捕捉到。
是廖越彬。
他一身军装站在院门口,望着台上敲着堂鼓的青年男子有些出神,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人一般。
过了半晌,实在未能回忆起是谁,只好作罢。
他收回探究的目光,转身离开。
......
一曲戏罢,收拾准备出府时,外头已是日落时分。
因着大门被车辆堵着,不方便通行,他们便只好从后门出去。
出来时才发现,门府外头,如临大敌,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止桑站在后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
管家将人送至门口后,从兜里掏出一袋鼓鼓的钱袋递给了谢盛白,说是今个儿老爷给的打赏,并且还指定在下月十五之时进府来演出《定军山》。
谢盛白本想多问几句,但一旁的平德连忙拉住了他,眼神示意他接过钱袋。
又道谢寒暄了几句后,管家这才满意地转身回府。
止桑这才走上前来,让众人快些回去休息。
如此森严的戒备,注定今晚这里会是个不平之地。
确实如她所料。
夜里的宴会开场不久后,便起了大乱。
几道黑影在慌乱之中腾身上房,由屋顶跃上围墙,伺机冲出,不一会,便隐没在了那错综复杂的巷子里。
翌日一早,昨日统帅的寿宴,成了各家报社的封面。
止桑从报童手中买过一份,边啃着手中的包子边看了起来。
上面大多都是赞扬统帅过往的丰功伟绩,在附上黑白照片,描绘当日来宾的盛况,终于在最角落里出现了自家戏院的名字与占地极小的照片。
止桑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心满意足将报纸卷成筒状,握在手中,前去验收口脂铺子的装修。
昨夜的意外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被粉饰太平地掩盖了下来。
那头熬了一宿的警察局长匆忙赶到统帅府,就被廖大帅劈头问道:“凶手可有消息?”
局长两条腿直哆嗦几乎就要站不稳,像是弱不禁风的干树枝般。
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手心狂冒着冷汗,只听他颤颤巍巍地嗫喏道:“还,还,还未查到。”
统帅听闻后怒气大发,抄起桌上的茶盏就往他脑袋上砸去。
一条蜿蜒的血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
统帅又训斥了他几句后,在众多侍从护卫下,前呼后应地走出了厅堂。
等他走了,廖越彬的身影才从后头出来。
他拍了拍局长的肩膀,瞟了他一眼,“做的不错。”
说罢廖越彬长腿一迈,到一旁的花几上清理起了枯叶,淡淡问道:“长门那头都打点好了罢。”
局长连忙应“都打点好了,少帅您放心。”
他双手在裤子两侧焦躁地蹭了蹭,才伸手拭去脸上的血液。
脸色煞白,暗想,成为这父子两之间祸及的池鱼,也不知,他有没有站对位置。
......
三月。
初春的天空变得不再那般阴沉。
远处的山峰云雾来回萦绕,空气中带起一阵阵升腾而起的水汽。
虽然依旧寒冷,但却和隆冬不同,春天的寒冷中带着甜丝丝的香气与枝头冒出的嫩绿,以及照耀在大地之上的暖阳。
赶在桃花盛开之时,在上层社会女性中早已传开来的,名为自在山的口脂店终于开业了。
前来祝贺的云夫人来到之时,铺子门口的空地上聚集了大片的人群,将铺子入口围得水泄不通,只见四周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皆有,嘈杂声四起,显得热闹非凡。
“啪”地一声后,天上洒下了许多彩条。
人们离地跃起,又或是伸手抓着口中的彩条,脸上的神色各异,片刻后,原本乱作一团的门庭,便鲜明地划分出了几条道。
停在车道上的名流们见状才松了一口气,从车上下来。
几个相熟之人结伴一同进入店中,这才发现铺子里面的别有洞天。
入门的中甬山石点缀,柳绿温婉地垂在四周,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不远不近之处的地上放着几张大理石大案,案上设有漆架,架上悬着各色银质的长管。
一道动如清风,润如雨泽的琴声悠然响起,心旷神怡之际,耳边一阵微风忽然起伏。
来往之人皆是穿着旗袍,妆容绝佳的美人。
朗朗琴声忽变得低声细语,好似流水在耳畔潺潺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