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军的督军还在报纸上严正指责国军对自己的支援请求置之不理,以及大总统一而再再而三禁令反抗还击东瀛人。
特意以此登报声明东北军即日退出国军。
这像是一个讯号。
让蛰伏在上海滩中蠢蠢欲动的东瀛军队,撕开了那层伪善的面容,露出他们青黑的獠牙,像是屠夫见着猎物一般,举起了手中高高扬着的屠刀。
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除了求救与哭喊别无他法,可这恰恰是释放出屠夫们内心的魔鬼的咒语。
昨天刚从从救助会回统帅府的梁又晴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一惊,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
周身被寒意笼罩着,那冰冷之意像是从皮肤中钻入了骨髓,让她心底涌起深深的绝望。
她想起来了!
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件事,她的父亲首当其冲,加入反抗的队伍,随后因他的陨落,整个岌岌可危的梁家,失去最后一根稻草后,一夜间轰然倒地。
可眼下时间似乎有些对不上,提前了好几年。
不过,她也顾不上其他。
为了不让悲剧再次发生,她必须要去找自己的父亲。
交代好奶娘照顾好孩子后,她不顾其他人的阻拦,一意孤行地自己驱车离开。
越往市井的方向行驶,她的心愈发的冷。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指尖愈发苍白,强迫让自己镇定看着前方的路,竭力地克制住袭击颤抖的身体,不去理会周遭的屠杀。
一颗心在车窗砸下一盆花草后,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浑身冰冷,额头的碎发已被氲湿,下唇被她咬出血,一股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才让她感受到了些许温度。
前面的巷子口突然冲出一个人,她只好一脚将刹车踩到底。
额头直直撞上了方向盘,留下一道红色的伤痕。
追着猎物的屠夫发现了她的存在。
屠夫兴奋地露出一口牙,笑得很是狰狞,只见他张口不知说了什么,随着他在半空中挥手的动作,越来越多的屠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梁又晴的瞳孔陡然放大,她张大嘴巴,似乎要将心中的惊恐之意冲破喉咙倾泻而出,可却陡然被堵塞,发不出一丝声响。
就在车门要被撬开之极,忽然连着好道的木仓声响起,正中屠夫们的靶心,一道又一道炸裂而开的血浆绽放在她眼前。
梁又晴身体不受控制地随即干呕了起来。
她被粗鲁地从车中扯出。
耳边传来外头弥漫着的杀机与仓惶绝望的呼喊之声。
她几乎是被拽进手边的一间屋子里。
于秋拿过桌上的茶壶,将茶水泼在她的脸上。
冰冷的水珠从梁又晴的脸颊上滑落,一阵激灵后,她的双眼才恢复了聚焦。
于秋立马揪起她的衣领,双目瞪大,大声朝她吼道:“梁小姐!现在什么情况你到底知不知道!还敢一个人在外头晃悠!”
......
这场突然袭击,一直维持到了傍晚。
天边的云烧的火红火红地,像是要将这片天空点燃一般。
终于反应过来的国军与各派势力头一回这般齐心地将东瀛人打的节节败退。
廖越彬望着仓皇逃跑的东瀛军,面上悲怆冷笑。
他硬生生地捂着自己中弹的腹部再度站起,望着卷起一片燎火的天边,身后破败混乱的街景更衬得他凄凉无比。
将大刀从地上之人的腹部中拔出后,止桑望向他透着无尽荒凉得背影,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廖统帅,再这般站下去,莫不说明天的太阳了,今晚的月亮您怕是也见不到了。”
廖越彬转身,逆着光,低垂着眼帘,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他现在犹如一直迷路的小羊羔,无助迷茫,听不清他低低地自言自语。
以往那个骄傲无比的男人,眼下被打平了棱角,只剩下无人能晓得的沉默。
止桑瞥了他一眼,没空理会他悲春伤秋,“来几个人,把廖统帅抬到最近的医院去,让家属到旁边照顾着,忙完赶紧回的。”
她伏起一旁受伤的弟兄,扫视着四周,没看见人,随后放声喊道:“阿东!阿东!”
“来了,来了,东家!按在这呢!”
阿东手里捧着好几把带着刺刀的木仓,肩膀左右两处也挂着好几把,他脚下灵活地避过尸体,小跑到她跟前。
“东家,啥吩咐。”
“你带着弟兄们清扫一下,把受伤的兄弟们送去治疗,然后再把伤亡名单统计好。晚上十点,挑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到护城河边集合。”
“行,没问题!当家您没受伤罢?”
止桑抬脚,不客气地踹在他屁股上,白了一眼道:“快点干活去。”
......
见场上自己的人撤的差不多时,止桑这才跟着最后一批伤员撤离。
大医院已经满为人寰。
就连街道上的医馆也是如此,愣是没有任何空出的位置。
好在他们住的院子够大,伤势比较重的已经躺在医院里了,较轻地则是在自己房间里修养。
但抵不过人太多,懂药理的人又是一巴掌能数过来的数。
止桑只好亲自出手。
因着好几年没动过手术刀,一开始进度有些缓慢,等解决完两三个人后,她的速度日益可见的快了不少。
等于秋带着人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孜孜不倦地帮伤患治疗包扎伤口。
于秋同躺在她手边床踏上的小伙问道:“东家忙多久了?”
小伙手脚连同身子被纱布包的像个木乃伊,仅留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和煞白起皮的嘴唇,他沙哑着回答道:“不知道,东家从回来后就帮我们治疗,没见她停下来过。”
于秋自顾呢喃了一句,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说罢,她招来一个手脚麻利的,交代他去救助会找席含要人,多喊几个那些什么医学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