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青铜连枝灯上的烛火影影绰绰地渐燃着,明黄如月的火光透过□□莲花纹纱帷倾泻而下,落在沈听然面色逐渐变得冷然的脸上,忽明忽暗。
她秀致的脸庞比起初入宫中之事好似有精致迤逦了不少,杏眸流转间,还未收起的潋滟双光春色仿若要将人的心神都勾出来一般。
沈听然偏过头,看了一眼止桑后,从床榻上半坐起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身上的春色严实地遮好后,才锁紧眉头启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止桑张了张嘴准备开口之时,被外头的宫女敲着门框的声音打断。
“止公公,水备好了。”
止桑朝床榻上的沈听然伸出手,掐着嗓子声音一改之前的细语,“小主,水已备好,可要移步净身一番?”
沈听然看了看她,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声音还带着几分欢愉后的轻颤:“走罢。”
......
屋里的下人被沈听然遣散只剩止桑一人。
从止桑的角度看,她只能瞧见沈听然的半张侧脸。
乌黑的长发垂下,衬着原本皙白的肌肤更加的凝如白玉,肩头的水光像是披在她肌肤之上的薄纱,盈盈发光,而那原本满是媚意的眼角被收敛了不少,可那动情后的红唇却依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沈听然另一半的身子挡住了烛光,让她看起来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水淋下的哗啦之声,很好地遮掩住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你刚刚在寝殿里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止桑酝酿了几息,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奴才怀疑,方才同主子共赴巫山之乐的并非陛下。”
沈听然手中搓自己肌肤的动作停下,明明是在温热的水中,可她却觉着自己从脚底开始蔓延出一阵寒,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度,“什么?!不是陛下!?”
似是觉着自己有些失态,怕惊扰到外头的宫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压住自己头皮发麻之意,转而独自呢喃道:“不是陛下那会是谁?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这皇帝脑子是有什么毛病,艹!”
随后她冷静下来,水声潺潺之下,她声音冷冷道:“止公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沈听然心中全然无法相信这般荒唐之事,她下意识地抗拒,并不想让自己陷入这般悬疑窘迫的事件之中。
听出了她语中的警告之意,止桑手中替她清洗秀发的动作并未停下,甚至淡定自若继而道:“小主教训的是极。奴才只是因陛下从您屋中出来后,身上并无半点雪中春信之香,这才起了疑心。”
沈听然听后微微一愣,脸上冷然的表情平缓几分,问道:“雪中春信?那是什么?”
没想到沈听然竟会不知道,这下轮到止桑有些愣住了。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如常,一一同沈听然说明。
“雪中春信是小主今日侍寝前沐浴时,春鹊替您在身上擦的凝脂。除去能够使肌肤变得更加光滑细嫩之余,还它是一种香膏,能在身上留下长达三日的暗香。”
“这种香膏会在欢愉后将其香味挥发到极致,因而在后宫之中很是流通。”
“陛下离开小院之时,身上只有龙延香,并无雪中春信的一丝梅香。反而是再陛下离开之后,奴才打开您寝殿之门时,那一阵忽然吹出的冷风中,带着浓厚的梅香。”
“那阵冷风中,还带着细微的呼吸之声。所以,奴才这才起了疑心。”
听她说完这番话后,沈听然搓了搓手臂上倏地起的鸡皮疙瘩,她低声爆粗了几句后,声音带着些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轻颤,“或许是你闻错了呢,这皇宫之中谁会有那般的大胆子敢睡了皇帝的妃子。”
“哈哈,肯定是你闻错了。再说了,什么听见风里的呼吸声,这不扯呢吗,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你精神太紧张搞错了。”
“好了,不早了,我洗的差不多了,让春鹊进来罢,你也别忙活了,今日早点回去歇歇,定是前几日太过忙碌,搞得神经错乱了。”
止桑有些懊恼自己今夜如此鲁莽地行事,让沈听然这般的慌乱。
她垂下眼帘,温声道:“小主说的是极,定是奴才弄错了,这般妄言属实该罚,奴才这便退下,自去刑事房领罚。”
说罢,她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准备离去。
沈听然连忙喊住她,“诶诶,不用去,不用去!领什么罚!我知道你是好心关心我,太过紧张了才会犯下这般的错,这样吧,罚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午时再来。”
止桑叩谢后便唤来门外候着的宫女春鹊,自行退回了房中。
她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神色有些恍然。
窗外月华影转,照在院中青砖之上,银辉之下青砖像是凝上了一层银霜,冷莹莹一片,如星河,如碎玉。轻风偶然路过,吹拂其窗间的纱帘,拨动起院中檐下悬着的金铎,泠泠轻响。
也许沈听然并不会相信她这番片刻之语,可止桑全然相信自己的直觉,屋内肯定还有第三人。
至于是谁,又有何用意,便需要她再往后的日子中慢慢摸索。
这座巍峨的皇宫之下,隐匿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而止桑,正在不知觉间地朝着漩涡靠近。
......
深秋之日,连午后的金乌都有些病恹恹的,照在院里的水池中,被水纹搅动地柔和了许多。
满院的桂花浓郁,如碎金一般铺在庭阶上浅浅一层。
殿中的博山炉中沉香缭绕,屏风之后,云鬓花颜的沈听然身着绣着云纹的缎裙,以手支额,懒懒地倚在美人塌之上,塌侧候着两名宫娥替她翻动书页。
可她看起来显然是有些心不在焉。
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今早同太后娘娘请安时,她看自己的眼神中透着别有深意。
她摩挲着腕中的玉镯,视线从书页上离开,转而侧脸探向窗外。
“止公公呢?”
站在她左手侧的宫娥,春鹊答道:“回禀小主,止公公见您今日午膳时胃口不佳,便同奴婢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