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清楚记得,昨夜他在林子里发现她时,她明明说过自己从汴京来。
他“好意”提醒完她,又道:“我可以让人护送你回汴京,若你实在不想,我们便只送你到山下官道,如何?”
不如何!
林晚棠心里有些急了,为何左右都是要送她走,行宫那么大,多一个人怎么了?
只能先想办法拖拖时间,她软下语气道:“可是我现在身子还未好全,只勉强退了热,方才还在喝治风寒的药呢,还有额头的伤也没好,救人救到底……”
霍骁看出她的不情愿,心下更确定了,不再与她掰扯去留之事,而是拿出紫玉珍珠银镯,道:“或者林姑娘解释一下这个镯子的来历,若答得好,可留你在此养好身子。”
林晚棠立刻想到,镯子的机关大概被发现了,否则不会特意问。
且她从霍骁进来时,便觉他态度奇怪,冷硬了许多,还有些道不明的感觉,此刻她恍然大悟——那是不动声色的防备。
手镯的来历没什么好编造的,她直接说真话:“这是祖父临终前送我防身的。”
“你祖父哪里人,做什么的?”
他问得快且细,让林晚棠有些难以招架。
祖父的身份自然不能如实说,不然她的身份也会跟着暴露无遗。
她支支吾吾:“……相州人,做金银首饰的手艺人,偶尔也爱好研究些简单暗器……”
霍骁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没有波澜,似有什么尘埃落定。
就在林晚棠以为自己要被强行送走的时候,却听他道:“林姑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好好养病。”
待人都走没了影,林晚棠都没反应过来,对方怎么从一开始的油盐不进,突然变得这么好糊弄。
虽然她知道,让她这般可疑的人离开,是为了靖王的安危,但林晚棠有她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今年是泰昌十八年,前世,就在是年腊月中旬,靖王于燕城遇刺身亡,死讯传至汴京,泰昌帝大病一场,再传至北辽,辽军连夜整兵南下。
此后便是大晋最黑暗的五年。
自重生以来,林晚棠每每噩梦惊醒,都会忍不住想,要怎么阻止这一切。
最直接的办法,便是阻止封霁的死。
覆巢之下无完卵,即使这么做可能会让她有性命之忧,也总比五年后国破家亡,痛苦又屈辱地死在辽人刀下要好。
她要接近他,最好寸步不离,清楚他可能遇到的所有威胁,助他躲过刺杀。
而对于这笔未来的救命之恩,林晚棠还需要提前收取些回报。
她与封琰的婚约为皇室与镇国公府的联姻,前世便是不管她如何闹,与封琰彻底离心,都没能改变。
思来想去,以封霁的身份地位,或许能帮她。
救他命,骗他心,不算太过分吧。
林晚棠在沐兰轩又安心养了一日。
不安心也没办法,一来她确实风寒未愈,而且额头上她没怎么在意的伤,竟然肿起来了,轻轻一按便疼得不行,当时撞到的树干粗糙,还擦破了些皮,比起肿痛,倒是没太多感觉,以至于她后来照镜子,才发现自己有破相的危险。
二来,沐兰轩外围居然有守卫,她一步都出不去,更别说见到封霁了。
第一日见到的那个女子,是这里的医女,虽说不出话,但能识字,林晚棠看不懂手语,她便是通过写字来与她沟通的。
可她只愿意与林晚棠沟通病情,或者教她认一些她感兴趣的草药,旁的一个字都不多说,只温温柔柔地沉默,叫人拿她没办法。
院子里倒是还有个婢女,负责些杂事,只是性子与医女恰恰相反,凶巴巴的不好惹,只要林晚棠试图靠近,她便会一脸嫌恶地走开。
林晚棠自认没惹她,更不习惯热脸贴冷屁股,索性无视了她。
第三日,她风寒终于好得差不多了,身上有了力气,便想着偷偷跑出去。
沐兰轩外有守卫巡逻,但里面可没人管她。
她早已摸清,晚上亥初换值时,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林晚棠用了晚膳后,先是去医女那里,让她给额头上的包涂药,再如昨日那般到院子里散步,每次路过那面镂空雕花的墙时,都会留心外面。
第五次路过时,她正好看到守卫离开的背影。
换值的守卫很快会过来,林晚棠没有丝毫犹豫,放轻脚步溜了出去。
她记得来时,她晕过去前,一直走的是贴近宫墙的路,封霁在某个岔路口出现,那条宫道很是宽阔,绿植丰盛,有遮雨的连廊,他偏要撑伞在雨中走。
林晚棠绕到沐兰轩背面,刚看到宫墙,便听黑暗中铮的一声,一道银光破空划过,拦在了她面前。
“林姑娘这是要去哪?”霍骁的声音冷似冰霜。
“……”
林晚棠默然片刻,认了栽,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想去找殿下,谢他救我,我才知道那晚我烧得凶险,是殿下请了神医来……”
身前的冷剑又近了几分,霍骁显然不为所动。
“殿下今日有事回燕城王府了。”
“啊……”林晚棠暗自可惜,“那我回沐兰轩了。”
霍骁仍拦着她,“不可。你既然能跑出来,想必身子已经养好了,我最后问你一次,现在送你下山,你可愿意?”
林晚棠不知他用意,试探道:“若我不愿意呢……”
霍骁冷冷下令:“来人,把她抓起来,带到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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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
临近散值时,孙伯京已经与同僚下属打过招呼,称有事提前回家。
他这几日,日日如此,同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让人家跟镇国公是亲戚呢,这几日镇国公唯一的嫡千金,还特意从汴京来到燕城探亲,可不得早点回去关心关心。
他们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同时心里也忍不住纳闷,孙大人有这么厉害的关系,之前怎么忍住不显山不漏水的。
孙伯京虽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但也不敢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