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他人物,只见过他弟弟陆小公子。”
“哈哈!陆美此人倒确实是个痴顽人物。不知他兄长如何。”
苏云卿带着陆美停在路口。
苏云卿转头看弟弟:“谁也不攀比?”
少年挠脸:“嗐,他们进门不需坐车,自然不能像我一样领悟陛下用心。又能怎么办。”
同样不曾怎么领悟陛下用心的云卿公子摇了摇头,自将弟弟领去旁的路闲逛。
*
紫宸殿。
金贵熏香之间,一缕薄荷气息飘袅其间。
周朝女帝揉了揉眉,放下錾金琢玉的笔,将醒神香碟盖上。
十二年的皇权在握,养出她慈和面容,碧盏墨池,映出宽容眉眼。
她生的寻常,在这后宫姹紫嫣红中,她不过得平正二字。身量不低,与高挑纤细的佳丽不能比,不过撑起朝服,端坐宝椅而已。一笑起来,才露出宫中精致眉目里难寻的亲和容貌。
若眼里真含了欢喜,更如星河之璀璨,胜珠玑琼琅,令华裳色黯,千里皓色澄辉,摇人心神。只是见之者少。
王女官见她搁笔,上前奉茶禀事。
女帝见了她,问道:“陆美到了?”
案上金玉堆砌琳琅满目,王女官将鎏金茶盏寻地放入这一富贵案。回道:“正是。小公子想先来见过陛下,属下得了陛下嘱咐替您回了,这会儿小公子想是在园里闲逛呢。”
女帝看了看日头,道:“也是时候开宴,直接在兰台见就是,何必多绕这几步路。”
她低头一顿,笑道:“陆美没有这样的礼,是云卿也来了?”
王女官亦笑道:“陛下猜得正是,陛下可不也请了他么。”
他是谁,谁是他?女帝笑她一眼,起身道:“云卿回京也有些时候了,是许久未见过。他们这一门惫懒人物啊,偏生生出个勤勉的,又不肯在仕途用功。朕记得他是去外祖家?这也去了好几月,这样千里迢迢的,也就他去探亲。陆真自己竟也不去的。”
王女官上前,替她抚平衣衫褶皱,答道:“是去了楚州外祖家小半年,哪里是夫人不去,这回呀,陆家是请云卿公子相看去的,只瞒着他们呢。倒是楚州小娘子们大饱眼福,写了许多闺阁巨作,流传到京城,我们才晓得有这样的典故。”
女帝哈哈大笑,直道记得借巨作一观。
她边往外走,边从王女官手里接过宴席单子看。知道这宫里众人捧着陆美,果然菜品上多有偏爱,她略一颔首,随手合拢宴帖,嘱咐道:“不要冷落云卿。”
王女官应下,自去增添奇瓜珍果。
云卿公子吃瓜的爱好,宫里倒也有所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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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台宴开,众人见礼。
女帝衣衫家常,惟佩璎珞,端坐却有气势。碎珠裂玉般的水幕在阑外映照,又衬得她发间云形双簪晶莹剔透。
众人持礼分坐,只陆美见礼后略有驻足,朝她欢喜一笑。
女帝也朝他一笑,向他招手,将苏陆二人的席位挪至近前。他二人本就依家世在前列,这下更越过些宗室子弟与当职才俊。苏云卿推托不过,只好顶着众人目光随陆美趱位,又向被越过的诸君略举杯致意。
水解暑气,瓜分日光。
箫筝闲奏,乐声清悠。宫伎优伶窈窕,隔水操琴弄弦,浓淡恰宜。
女帝时时斜身向众人劝饮,与苏陆闲谈,席间气氛亦渐渐松快。
晚云收,众人凭坐倚栏。有公子饮了几杯,起身来敬,先敬主君,再敬苏陆。
苏云卿本要起身,陆美听出这公子正是那看不上恩荫闲职声音的主人,先站了起来,拦一拦袖,笑问道:“你怎好先敬我们,莫不是替瑞小侯爷来灌酒的?”
那瑞小侯爷正坐在苏陆下首第一位,闻言笑道:“不关我事,莫要害我!你若不服,我们先灌了他。”他穿过席间来搭上陆美肩膀,齐齐举杯向那公子。
众人哄笑,有人唤道:“靳郎,莫要与陆公子比酒量,这几杯果酒哪里灌得住他!”
这位靳郎正是领了差事的中丞幼子,他兄长是第一代伴读,如今发去地方办事,他接替入宫,成了二代质子,平素倒不觉得受限,自然渐渐以陛下手下自居,更兼领了差事,才将家里养成的习性露出几分来。
他敬不成苏云卿,也搁下杯子笑道:“很是,酒量上比赢了反要讨姑娘的嫌,得个‘酒徒’的名声,不若我们换个‘赌徒’的玩法。”他解下腰间荷包,连着一串琳琳琅琅的香囊放在案上,问道,“今日的身家都在此处了,赌不赌?赌个什么?”
同瑞小侯爷走得近的几个上前围去,同靳小公子走得近的也上前围去,这说覆射,那说投壶,众人起哄间,斜地里伸出一只手,将那钱袋拎起。
一众目光随之抬起,才发现是王女官的手,却见她将钱袋掂了掂,笑向女帝道:“很贵,有二十两呢。”
众人一愣,齐齐大笑。
王女官将钱袋向女帝递去,女帝睇一眼,赞道:“这袋子更比银子值钱,是好工艺,却不知袋上的姓氏标记都是谁绣上的?”
瑞小侯爷笑抢道:“不是靳小郎的母亲,便是他的姐姐。”
靳小公子在家受宠,这倒猜得不错。
那靳小郎红着脸点头,倒不见之前机锋。
女帝闻言,温声道:“怎可劳动长辈亲人。”
靳小郎一愣,他边上好友笑道:“这却难了,小郎尚未定亲,没有闺秀赠他香罗帕,只怕是更没有香囊荷包领的。”
王女官在一旁掩唇而笑,打趣道:“未免肉麻了些,要知公子郎君们的名节又何其要紧,将私房体贴之物示于众人,不妥,不妥!”
另有一人问道:“难道还是请丫头绣娘?”
女帝兴起,饮茶抬杠道:“不论这人议亲与否,外边旁的女子的绣品也好妥帖收藏的么?”
“自己呢?”第四人答道,“自己动手绣字,应是妥当?”
“嗯,”女帝点点头,向他赞许一眼,又道,“但我听闻朝间有言,道是,男子如何可以做针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