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看出这人将一半的头发梳起来,上面点缀着一些制作精巧饰品,身上穿着那个远东国家制式的衣服。听到声音,她转过身,对威廉微微屈膝——威廉认出那是那个远东国家女子对平辈行的礼:“对不起,姐姐有事去忙,便只能让我来代她向您赔罪。”
——那张脸、那个声音,明明就是前不久威廉前不久才见过的克莱曼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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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戏演完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想着今晚的晚餐,艾莉诺的脚步不由得多了几分雀跃。可没想到刚出戏院门口,阿尔伯特便向她提出邀请,说一会儿有个晚宴,但是他舞伴临时有事来不了,问艾莉诺可不可以帮忙出席。
艾莉诺想想厨房今晚做的自己最爱的黄鱼面,刚开口要拒绝。阿尔伯特当然不会给她说出口的机会——这时候威廉已经代替了艾维沃家的马车夫,哪怕心中再不愿跟艾莉诺接触,可为了威廉的计划,他只能勉强按捺住心中的不耐。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起晚宴邀请了在伦敦驻守的华人官员,“听说那位翻译还是同艾莉诺小姐同一所大学的华人学生呢”,他这样说道。
按照他的想法,眼前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一定会因为这个形容而勃然大怒,却又碍于社交场合而不好发作,一定会寻机去找那位华人学生的麻烦——这样一来,她便一定会答应出席晚宴。等到时候,要是这位大小姐真发作起来,他用伯爵的身份挡挡,那么她也就不会有过分的举止。至于后续他们也安排好了——那位华人学生会暂时被他们隐藏起来,知道风头过去再出来。
艾莉诺提取到阿尔伯特嘴里“在伦敦长住”和“同一所大学”两个关键词,回想了一遍自己的那些同学。可惜的是,毕业后决心不靠艾维沃家而在伦敦闯荡的华人学生实在有点多,她数了半天也没有扒拉出那个最可能的人选。但她一想到华人会在贵族圈里遭到怎样的对待便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回家不管了——
而在阿尔伯特眼里,便是艾莉诺听了他的形容,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他的邀请。
那两个华人并不是晚宴一开始就出现——艾莉诺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估计是在场的贵族故意给错了时间,好看他们迟到出丑。
明明是小学生一样的把戏,却因为高高在上的权力变得令人难以招架。
在沙龙上,阿尔伯特的身份令他受到众多贵妇小姐的宠爱;同样地,因为最近跟阿尔伯特打得火热,艾莉诺也受到了这些人的嫉妒。要是平时,艾莉诺还有心情回敬一两句,可今晚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那两个还没出场的华人身上,便是在不耐烦应付这些明嘲暗讽和软钉子,只一律装傻和当耳旁风应对。而这在她们眼中,便又多了个仗着阿尔伯特的宠爱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的标签。
可惜了,艾莉诺在心里想,要是克莱曼汀在这里,自己少不得会说上一句“食尽皇家千钟粟,凤凰何少雀何多”。只是克莱曼汀会接什么呢?
想起来了,以她这妹妹促狭的性子,一定会说——
“将她们比作麻雀是有趣,却未尽善。依我看,倒是魏风中的一首更为形象。”克莱曼汀会言笑晏晏,可说出来的话却比她更狠,“硕鼠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这些个如同秃鹫一样在劳动阶层上徘徊、恨不得将他们的尸体都压榨出价值的贵族们,不正像那一只只脑满肠肥、将人家里粮食啃食殆尽的老鼠么?
“艾维沃小姐在想些什么呢?”似乎是阿尔伯特发问道。
“在想会把粮食吃干净的肥老鼠。”艾莉诺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如愿听到这些贵妇小姐们嫌恶的声音。
“艾维沃家居然有老鼠?”一个贵妇张嘴就把黑锅往她头上扣,“那可真是太脏了,得好好清理才行!”
“是啊,是得好好清理才行。”艾莉诺看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些会腐蚀整个国家的硕鼠当然是得好好清理——
只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