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兰的话成真了。
尹绿芸当真凭着唱曲儿成了新妃中头一个侍寝的。
她承宠次日去两仪殿请安,懿兰也去了。她原本不必每日早起请安,只是今日想见见这个尹绿芸。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尹绿芸今日穿着兰苕色的轻衫,格外清丽动人。
“皇后娘娘。”殿外有宫人走进来,朝陆灿行了一礼,提起手中的笼子道,“莳卉司新得了一对儿极漂亮的百灵鸟,陆大人见了吩咐奴才给皇后娘娘送来。”
懿兰闻言不禁弯了唇,与童妍对视一眼含笑不语。
陆司礼这是直讽尹绿芸为供人取乐的鸟儿。
“收下吧。”陆灿点了点头,转头去看下面跪着的尹绿芸,微微叹气同身旁的北月说,“听说太夫人近来歇息得不大好?”
北月与她一唱一和:“是,听说是夜里御花园虫蚁之声聒噪。”
对于不守规矩的人,陆灿一向是不喜的。
她昂了昂头:“那就吩咐莳卉司将这些虫蚁除干净吧。”
“是。”
懿兰看到尹绿芸的脖颈间已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陆灿淡淡地看了眼尹绿芸,慢悠悠开口:“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尹绿芸一个踉跄,被侍婢扶着才堪堪起身站稳。
“听说瑢美人很擅唱曲儿?”罗美人笑问。
“……臣妾不敢。仪礼司的乐人们千挑万选,必然胜过臣妾百倍。”
“瑢美人谦虚了。”童妍端着茶盏轻轻拂去茶沫,淡淡抬眼瞧她,“本宫路过御花园时常听到瑢美人的歌声,的确是动人。”
“……娘娘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
懿兰并不想在明面上与她为难,便道:“其实这有何妨呢?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嫔,无论做什么只要叫皇上高兴就够了。皇后娘娘说呢?”
陆灿自然也不会真的刁难这位帝王新宠,便点了点头:“颐贵嫔说的是,能得皇上喜欢便是本事。”
说罢又叫北月送上了赏赐,多是首饰香露一类。
江宁失守,宫里贡缎都少了许多。
尹绿芸连忙起身,颤颤巍巍谢过了皇后。
陆灿也不欲多留,借口要看账目遣散了她们。
懿兰同童妍一道走着。
“瞧她先前那样大胆,今天倒是胆怯的很。”童妍道。
懿兰只是笑:“或许她是真的怕,又或许,她只是想让你看到她的胆怯呢?”
童妍闻言一怔:“你是说她是装的?她竟有如此心计?”
“我也只是猜测,谁知道呢?”懿兰踏上轿辇,转头说,“只是你也不必与她为敌,风水轮流转,都是没准儿的事。”
“我只是瞧不惯那样的做派……也罢。”童妍叹了口气,踏上轿辇,二人各自远去。
“娘娘,瞧今日局面这瑢美人可是树敌不少呢。”春雪在懿兰身边说。
懿兰哼笑一声:“这些娘娘主儿们一个个出身官家,自恃身份,看不上这些低劣本事。本宫却觉好笑,她们不过是自己放不下身段便嫉妒旁人罢了。”
“依娘娘看,这瑢美人倒是后生可畏?”
懿兰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慢悠悠开口:“第一步踏出去了,未必以后就能走对。且看吧。”
……
轿辇行至延英殿前,春雪扶着懿兰下轿。
“去同尚寝司说一声,劝着皇上早日临幸几位新妃。”懿兰吩咐春雪。
“是。”春雪应声,又轻声问,“娘娘可要特别关照谁?”
“……”懿兰想了想,“推文氏一把吧,本宫瞧这四个人里也就她还算安分。”
“是。”春雪领命去了。
八月十五中秋家宴,陆灿在承欢殿摆宴。
懿兰在承欢殿前遇到了沈行烟。
“参见颐贵嫔。”沈行烟朝她行礼。
懿兰忙叫夏风把人扶起来,与她一道往殿内走:“姝妃你如今怀着贵胎,不必动辄行礼。”
“话都是这样说,若当了真便是妾身愚蠢了。”
懿兰顿了顿,笑:“姝妃快人快语,只是本宫见了你便觉得有缘,愿与姝妃做个朋友,不在乎这些虚礼。”
沈行烟侧眸看她两眼,只说:“谢贵嫔美意,可妾身却不敢信任何人。”
这倒是让懿兰有些错愕了。
旁人哪怕心里不信,面上也要做出假象来。
“姝妃何以如此?……可是王府中有人想加害于你?”
沈行烟轻轻摇头:“并无。人人道妾身一步登天享尽富贵,可这泼天富贵之后,妾身日日忧虑,不敢有分毫懈怠。”
“忧虑什么?”
“妾身忧后宅不宁,忧王爷在前线出生入死,更忧大越的江山。”
她的话让懿兰停住了脚步。
良久,懿兰才开口:“……姝妃忧国忧民。”
沈行烟朝她欠身颔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妾身一王府妃妾?”
懿兰看着沈行烟走向殿内的背影,不觉有些恍惚。
分明她的出身高于沈行烟,分明她是那个高高在上施以恩惠的人,可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比沈行烟卑微百倍。
懿兰进殿时宫妃都来的差不多了。
童妍见她来了,侧身问她:“你遇上恭姝妃了?”
懿兰点了点头,还没全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童妍奇怪。
“……没什么。”懿兰回过神,往周围看了看,问:“徐氏今日不来?”
“你是恍惚了?她要在宝象阁赎罪半年,还久着呢。再者说了,这样的宫宴末等的选侍与淑女是来不得的。”
懿兰点了点头,喝了口淡茶才说:“静长公主今日也要来吧?”
“可不是?所以皇后都不敢大办,生怕又惹着这位长公主。”童妍说着往对面皇亲席上一瞥,说,“你瞧,恭王妃。”
懿兰顺着她的目光抬眼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