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这日,广务司别出心裁在平江园里办了龙舟赛。
自然不可能叫娘娘们去划龙舟,只是叫太监们划,妃嫔们押宝,押中了可得个彩头。这彩头便是一座红玛瑙雕的石榴树盆景,光彩夺目价值连城。
最终押中了宝的是玲美人金枝。众人都笑说她前儿才破了财,今日便抱了棵“发财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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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荣珍公主傅长柔周岁宴,傅仪宁在芙蓉榭为小公主设宴。
芙蓉榭在平江园之北,懿兰所居双香仙馆倚着平江园南麓梅林,相去甚远。懿兰却也不传轿辇,自早早出了门慢慢往芙蓉榭逛过去。
她喜欢平江园的风景如画。江南楼阁有着威严皇宫所没有的雅致与惬意,更是她过往从未见过的景致。皇宫虽气派,可若有的选,她会更想长居平江园。
芙蓉榭临水而建,三面环水,背倚石刻窗格,窗后是一片婀娜竹影与一片木芙蓉。又因榭前水中植着莲花,又名水芙蓉,此处便唤芙蓉榭。
懿兰到时已来了不少人,童妍也抱了小长柔正与众人闲话。
懿兰上前将备好的礼物交给阿苎,与众人一起逗了逗小长柔,帝后便来了。众人落座,听傅仪宁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开了席。
因筵席摆在水榭之中,歌舞便摆在了水上。几叶扁舟带来一群舞女,或着粉衣或着绿衣,似荷叶拥菡萏。
罗美人笑言:“这‘小荷才露尖尖角’,倒是不比舞女们夺目了。”
懿兰注意到尹绿芸不在席中,便与童妍说:“瑢美人没有来么?”
童妍冷笑一声,低声与她说:“我来前仪礼司才来报,说今日瑢美人备了一出歌舞助兴。在长柔生辰宴上邀宠,她这是打我的脸呢。”
懿兰默了默才道:“她若不想尽办法争宠,便会被尹家视作下一个尹青萍。”
“……”童妍神色微动,却还是撇嘴,“她如何争宠不好,偏要挑今日?”
懿兰也知道绿芸确实有些失了分寸,便不多劝,只静静看着歌舞。
“山秀芙蓉,溪明罨画。
真游洞穴沧波下。临风慨想斩蛟灵,长桥千载犹横跨。
解佩投簪,求田问舍。
黄鸡白酒渔樵社。元龙非复少时豪,耳根洗尽功名话。*”
一叶扁舟自莲叶深处划出,舟上盈盈立着一位紫裳佳人,清丽婉约,歌声清越,飘渺如云。
徐知意赞了一句:“歌好,词更妙。”
傅仪宁听了也是眼前一亮,起身负手上前几步,又道:“仪礼司今日的歌舞新颖,赏。”
“是。”
待舟船近了,水榭中人才看清那紫裳妙人正是尹绿芸。
她立于舟中向傅仪宁盈盈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傅仪宁见了她也有些许意外:“瑢美人?怎么想到唱东坡之词?”
尹绿芸答曰:“因今日之宴在芙蓉榭,臣妾又颇喜欢这阙词,便拿来一唱。卑陋之艺,皇上见笑了。”
“哪里卑陋?”傅仪宁笑着将她搀上水榭,“‘解佩投簪,求田问舍’,好词啊。仪礼司乐坊上千乐人,均不及你这一曲。”说罢便叫她落了座,又叫安长垣赏了金银珠宝。
金枝带着笑说:“瑢美人心思精巧,倒显得咱们笨头笨脑不会投皇上所好了。”
傅仪宁看她一眼:“玲美人既想投朕所好,便将瑢美人方才唱的那首《踏莎行》抄来,细细品鉴。”
“……是。”金枝收了笑意,只得应下。
懿兰怀疑傅仪宁是想捉弄金枝,但她没有证据。
酒过三巡,傅仪宁与她们闲话:“这平江园还住的惯么?”
童妍笑说:“何止是住的惯呢?臣妾前儿还同颐妃说,要求您准咱们在这儿多这些日子呢。”
傅仪宁抬眸看她一眼,转头问陆灿:“皇后觉得呢?”
陆灿笑着颔首:“臣妾闻樨馆里有好些珍品桂花,只是两次来都不在好时候,所以也很想多住些日子,好见一见这些珍品。”
傅仪宁点点头:“也好。朕登基后也还没瞧过平江园南边新植的梅林。颐妃住双香仙馆,既已品过荷香,也要品一品梅香才好。”
懿兰抿了抿唇,道:“是,臣妾听说那梅林遍植各色名品梅花,也很想见一见。”
“平江园梅花再珍贵,终究不比山村野梅,临寒而开的气度。”徐知意蓦然开口。
懿兰看她一眼,不语。
傅仪宁听了一滞,也没说什么,只与安长垣吩咐:“朕今年便在平江园过年,过了明年元宵再回宫。”
大越素有这样的先例,天子从小住在皇宫也会腻味,便时常来平江园常住。宪帝甚至曾长居平江园三年之久。
安长垣领了命下去吩咐。
阿苎带着宫人在水榭中间的地上铺了软毯,摆上各种小物件,请小公主抓周。
原本若再在宫中是不会安排抓周这样的民间玩乐的,只是在平江园,诸多规矩都松些。
众人都新奇地上前瞧着小长柔。
小长柔虽才周岁,却已经瞧得出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全然是照着傅仪宁与童妍漂亮的地方长的,玉雪可爱。此刻正坐在毯子上咿咿呀呀挥着两条小臂,似乎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伸手去抓。
“呀,是《古诗十九首》。”懿兰惊喜道。
傅仪宁笑着一把抱起小长柔,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看来朕的长柔将来可是个才女啊。”
“那皇上将来可得给长柔请个出类拔萃的女先生呢。”童妍笑说。
“玉堂署里诸多德才兼备的女官,丽妃还怕没有人教小公主么?”陆灿笑言。
傅仪宁沉吟片刻,开口:“天家公主,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可教。要真选个女先生,还真是不大容易……”
“这宫里不是现有着许多才女么?”玉叶笑嘻嘻开口,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懿兰下意识去看傅仪宁的反应。
傅仪宁顿了顿,抬眼却看向了文若闲。
文若闲见状忙欠身:“臣妾才疏学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