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杏在法正司受了十数种酷刑,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她带来的奴仆更是一问三不知,最多也只说那些曼陀罗花与香露是她们从濮真就带着的,至于要做什么,一概不知。
若是一般人,倒也不必有供词,单凭私□□药这一条便能一杯毒酒赐死。可偏偏贺兰杏不是一般人。
她是濮真贵族之女,是濮真送给大越的礼物。
傅仪宁如果杀她,便要费心应对濮真。先前为平南方叛乱,傅仪宁调动北地边军,如今边军未能满编满员,真要对上濮真铁骑恐怕要丢盔弃甲。
傅仪宁与陆灿、懿兰商议过后最终将贺兰杏暂禁足于凌烟殿,任其自生自灭。
文若闲行册封礼这日,众人都去含凉殿用午膳,只有陆灿忙着与广务司商议皇商事宜、徐知意自称体弱没有来。
玲美人与玉嫔来得晚,见了文若闲便笑着告罪,又呈上贺礼,请安道:“臣妾请璐贵嫔安,娘娘长安。”
文若闲淡笑着伸手扶起她们。待人都落了座,文若闲便举杯向众人敬酒,也不说什么,只痛痛快快仰头饮了。
懿兰见了不禁皱眉,拉她的袖子。
绿芸也忙劝她:“你慢些,咱们又不劝你的酒。”
文若闲放下酒杯,只轻笑一声,朝众人说:“今日既是好日子,便请大家随意宴饮即可。”
乐坊乐伎奏起了箜篌扬琴,喑喑哑哑。
懿兰低声与文若闲道:“皇上当日何以如此,旁人未必知道内情你还不知么?又何苦如此呢?”
“……”文若闲默了默,“我所怨又何止于此呢?”
她屡屡劝谏,甘冒干政之嫌,分明一片直臣心意,傅仪宁却从未听从过一言半辞,甚至因此对她日渐疏远。
懿兰并不认同文若闲几次三番的直谏,甚至也很难全然理解。但她怜惜这个女子,也敬佩她的胸襟与胆识,她说:“皇上若不知你心思,怎会屡次任用,而今又封你四品高位呢?只是身在那个位置,或许许多事并不如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文若闲听了沉思,默然无言。
酒过三巡,玉叶举酒与文若闲笑语:“璐姐姐今日得封,也该早日为皇上生个孩子才好。”
话落,宴席一瞬静默,连金枝也变了脸色。
童妍默了默,第一个开口:“……宫里这些年终究是没能再添个孩子,你若真遇喜,皇上也一定高兴。”
“我倒不十分盼着这个。”文若闲道。
婉嫔听了点头:“人人说这是福分,可我却不觉得。原是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事,祸福难料。且瞧这宫里便知道了。”
稍许静默后,玉叶又问婉嫔:“姐姐侍奉皇上多年,可也怀过么?”
“玉嫔娘娘慎言。”婉嫔身后的丽春不禁皱起了眉头。
玉叶低头抿唇:“原是听人说起罗姐姐也曾孕育龙裔,却从没听姐姐们说过,这才好奇一问。姐姐若是见怪我再不问了。”
童妍听了低声与懿兰和若闲说:“这丫头近来说话怎么愈发像徐氏了?”
文若闲只是摇头不知。
懿兰似笑非笑,低头喝茶,轻声说:“她们姐妹俩原本常往南薰殿。”
“她们原喜欢往旁人宫里说话喝茶去的。”文若闲似乎并不觉得这两姊妹与徐知意过从甚密。
那边婉嫔扯了扯嘴角:“倒也没什么,只是深宫旧事,不想却叫你无意得知了。彼时皇上尚未登基,温惠皇后也还在,我有幸遇喜。只是没那个能耐保住,不足三月便失了孩子。”
童妍听了忙拉了婉嫔的手:“莫要伤怀了,将身子养好,将来总还能有机会的。”
婉嫔笑了笑:“我也不盼这些。先是我,后是云顺贵妃,瑢嫔的孩子生是生了下来,却也……”
绿芸听了便泪湿眼眶,沉沉叹气:“终究是我没福,留不住她……”
懿兰知道她伤心。
绿芸的小公主生下来就体弱,没几个月便被一场风寒夺走了性命,去的时候瘦瘦小小,抱起来都轻飘飘的。彼时绿芸整日以泪洗面,消瘦了许多,懿兰也都看在眼里。
懿兰自己也是母亲,她心疼绿芸。于是道:“过些日子就是小公主忌日,本宫会向皇上请旨,给她取了名字,再行册封。”
绿芸听罢怔然,起身跪伏于地感激涕零:“颐妃娘娘大恩,臣妾铭感五内。”
懿兰扶起她又拍拍她的手:“你自己也要珍重才是。”
“是……”
婉嫔自斟着酒,摇头笑叹:“何必受那份苦呢?为着些什么?”
金枝抿唇:“姐姐是自在惯了,可深宫长夜寂寂,有个孩子才有盼头不是?”
“有什么盼头?”婉嫔转头,用黑漆漆的眸子看着金枝。
“……”金枝不敢说,只是讪笑,“大约是我失了孩子,所以总想着能再有一个。”
金枝也怀过,在盛夏时节。彼时她在平江园整日与玉叶玩闹,去湖里划船时不慎落水,又被船桨打到,便流了孩子。可怜她到孩子没了才知道自己有孕。
这样聊起来一时人人自伤,乐坊的乐声再辉煌终究也挡不住百花心愁。
散了席,懿兰乘了轿辇回延英殿。路上,她想起什么,转头问夏风:“婉嫔曾经有孕,此事知道的人多么?”
夏风摇头:“下官也是方才在席间听了才知道。那是皇上登基前的旧事,宫里人知道的应当不多。”
裕忱听了道:“奴才与两仪殿的裕德、朱镜殿的裕惠和从前伺候清安寺温才人的裕平都是从前王府的下人,只是不在后院伺候,对此事并不十分清楚。这样的事情不吉利,所以一般也无人提及。”
懿兰听了挑眉:“那玉嫔是怎么知道的?婉嫔回她那句话也很有深意。”
——“不想却叫你无意得知了”“没那个能耐保住”,还有,宫中人甚少提及的温惠皇后,婉嫔为何无缘无故多嘴提她一句?
旁人对温惠皇后这位先皇后无甚关心,懿兰却不一样。她记着云顺贵妃病得迷迷糊糊时疯喊的那一声“报应”,心觉从前王府里也是颇有一些波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