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兰从屋内出来时,傅仪宁正踏进院中,身后还跟着已经显怀的徐知意。
“……臣妾参见皇上。”
傅仪宁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睛,皱了皱眉:“……颐妃,有人给玫贵嫔下毒这件事朕会交给法正司去查,你好好休息。”
懿兰只是抿唇下跪:“禀皇上,丽妃,殁了。”
似乎是为了照应她的话,静悄悄的宫殿突然响起了哭声,是偏殿里的小长柔。
傅仪宁闻言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海棠此时也自偏殿而出,向皇帝跪呈一封书信:“禀皇上,丽妃娘娘的身子早已被掏空了底子,只是请杏药司瞒着不肯说。娘娘请臣妾将此信转付皇上,说是皇上看过便都明白了。”
傅仪宁迟疑着接过信,拆开来看。
徐知意也颇为惊愕,默了默才说:“丽妃今岁,才二十三吧?”
没有人知道童妍的信里说了什么。傅仪宁看了信,默然良久,将信收入衣袖,又扶起了懿兰,拍了拍她的手。
“皇上。”安长垣来禀,“罪奴阿苎在法正司撞墙自尽了。”
徐知意觑了眼傅仪宁,问:“认罪了吗?”
“认了。说都是她一人所为,她对不起丽妃,才甘愿自尽。”
“丽妃既然早已病重,想来也不会筹谋安排这些东西。臣妾无恙,阿苎也已伏法,皇上也不必迁怒旁人了。”
傅仪宁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望向正殿大门,步子却迟迟没有移过去。
懿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稳下语气:“……皇上,丽妃在宫中多年,克己奉公循规蹈矩,从未有过什么大的差错。为荣珍公主计,臣妾请旨为丽妃追封、厚葬。”
“……好。”傅仪宁喉头微哽,吩咐安长垣,“传朕旨意,追封丽妃童氏为丽诚贵妃,入葬皇陵。”
“臣妾想请旨……亲自扶棺送丽诚贵妃入葬。”
“可。”
-
这不是懿兰第一次来皇陵,更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亲手为童妍的棺椁披上安息缎,然后看着宫人将冰冷的棺椁运入地宫。不出意外的话,童妍将永远埋在这片妃陵之中,静默地看着懿兰的未来、大越的未来。
安葬了童妍,懿兰登上偏殿高楼,俯瞰整座皇陵。
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东边那片地还很空旷,而今那上面已经耸立起了高高的土石建筑。那是傅仪宁为自己修建的帝陵。
她想起曾经,自己也是这样站在这里失神,脑中想的是“神国”叛乱。彼时陆灿从她身后而来,为她驱散层层迷雾,给了她一盏光。
而今懿兰再回身,却什么也看不到了。曾经一起入宫的五个人,死的死、走的走、囚的囚,竟只剩了她一个人。
“你说温才人在清安寺的日子好么?”懿兰问。
夏风想了想,说:“应当是自在的吧。”
懿兰笑了:“自在就好。”
她在凛冽寒风中久久伫立,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想感受这辽阔天地里的草木气息。
“文徽太后陵在何处?”
裕忱答她:“在东北面,马车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娘娘想去瞧瞧么?”
懿兰点了点头:“去吧。”
-
文徽太后是大越最有名的皇太后,也是大越谥号最长的皇太后。
前朝末年民不聊生灾祸横行,天下烽烟四起。太祖皇帝发于越地,励精图治以求徐徐图之。可惜,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文徽太后毅然决然扶幼子继位,与摄政王联手,一步步一统中原,成就大越千秋。
与其说这大越江山是太祖与章帝谋得,不如说是文徽太后与摄政王一主内政一主兵戈,一步步打下来的。
懿兰走在文徽太后的地宫中,慢慢看过一幅幅描绘文徽太后生前风采的壁画,脑中仿佛也能想象出这位奇女子的模样来。
裕忱躬身跟在懿兰身后,为她轻声讲解:“文徽太后陵是大越皇陵中唯一一座单独的太后陵。后来的皇太后无论是天子嫡母还是生母,或与先帝合葬,或葬亲子之北,再没有这样一座孤零零的太后陵。”
“孤零零?”懿兰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倒觉得这是文徽太后应得的尊荣。论文治,她的功绩未必就低于太祖皇帝了。是以她原也不必与太祖合葬,这般独葬是最好。”
“娘娘明见。”
……
又是一年新岁至。
今岁又是一个大寒年。傅仪宁早早准备了安排救济城郊灾民,文若闲也安排了广务司的小太监们去城外施粥。
懿兰裹了厚厚的披风,立在御花园的梅树下看承启与长念打雪仗。
雪很深,两个小不点走路都费劲,一脚深一脚浅的,时不时便要跌个跟头,引得文若闲与宫人们阵阵发笑。
“母亲,大姐姐怎么不一起来玩?”承启仰着脑袋问懿兰。
懿兰回神,牵了牵嘴唇:“你大姐姐身子弱,不能见风。”
“好吧。”承启一转身又搓了小雪球往长念身上砸过去,两人瞬时又嘻嘻哈哈闹做一团。
文若闲注意到懿兰的失神,便问她:“娘娘在想什么?”
“……在想阿妍从前总说要与我在红梅枝下打雪仗,这么些年来却从没打过一回。”
文若闲听了也沉默:“……娘娘怀着小皇子的那个冬天,臣妾与丽诚贵妃、玉嫔等一起打雪仗。那时未曾料到竟叫贵妃寒气入体……”
“与你无关。她就是那样的孩童心性,便是她知道会伤了身子也依旧会去。”懿兰又想起许多旧事来,“当年她也曾宠冠后宫,后来失宠的一个原因便是为莳卉司一个女官求情。”
“女官?”
“那女官失职,引得御花园失火。刚巧那日前线军情不利,皇上便大怒。阿妍去求情,只因为那女官在御花园里摆了灯谜供人玩乐,她见了高兴。”
文若闲听罢叹气:“皇上为贵妃选的谥号也是极贴切的。”
真实曰“诚”。可见即便是她临死前欲以□□毒死徐知意,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