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宁依旧承认她的好。若不是她早年过分消耗帝宠触了傅仪宁的霉头,恐怕受宠之度未必低于懿兰。
“荣珍公主还好么?”文若闲问。
“接到延英殿后不大习惯,哭闹了几日。后来又逢风寒,很是折腾了一番。近些日子倒是好些,只是汤药不离口。”懿兰说着便恹恹,“她才五岁,我看着都心痛。”
文若闲听了也只能说:“谭司药医术超绝,必能保公主千秋。”
懿兰笑了笑,不置可否。
说到底,不过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罢了。
广务司来人问元宵节如何操办。
懿兰听罢问若闲:“你们进了宫还没猜过灯谜吧?”
“未曾。”
于是懿兰转头吩咐:“便在御花园里摆些花灯供大伙猜谜吧。叫各宫妃嫔也都出个谜,再出个彩头,也算有个乐子了。刚好年节里皇上解了贞妃与玉嫔的禁足,趁着元宵能好好热闹一番。”
“是。”那宫人应了声却还不退下,犹豫着开口,“禀颐妃娘娘,还有一事……”
“直说便是。”
“是。元日里清安寺来报,说温才人没了。”
懿兰愣住:“你说什么?”
“……清安寺温才人没了。寺里说是温才人体弱,适逢大寒大病一场,一觉睡下去便再没能起来。因是元日走的,怕撞了吉祥,是以今日才报。”
她其实已经不大记得明氏的样貌了,只记得她一直跟在尹青萍身后,是个温润亲和的女子。那届选秀里,只有明氏与她一样是布衣出身,所以住在储秀阁的那几日竟是明氏与她最亲近。
后来……后来她一心往上爬,心知明氏做不了她的助力,二人便日渐疏远。可即便如此,明氏依旧会在她有孕时诚心诚意为她祈福。
“……知道了。”懿兰有些哽咽,“本宫会告诉皇上的。”
北风喧嚣,吹落一地花瓣。白雪红梅,千古绝配,煞是好看。
文若闲想扶懿兰去亭中歇息,懿兰却拍了拍她的手:“你带孩子们回去吧。本宫想去拾翠殿看一看。”
文若闲不大放心地看了眼懿兰,最终还是欠了身带着长念与承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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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就说要喝一杯拾翠殿的茶,这么些年竟从未喝着。”懿兰走在拾翠殿后院里,指尖抚过还没冒新芽的茶树。
春雪说:“娘娘若想尝,待开了春让莳卉司来收些茶叶送到咱们延英殿便是。”
懿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出神地想着,呢喃着:“本宫只来过拾翠殿两回。上一回是来送尹青萍……”
她在拾翠殿里踱步良久,又折了一小段茶树枝在手里,似乎是要留下什么念想一般。
“有些累了。”懿兰抬手揉了揉眉心,“头也有些晕。”
夏风忙说:“别是着了寒,还是快些回去吧。”说着又叫春雪,“快去杏药司请了医官回宫里候着。”
“是。”
懿兰由夏风扶着上了轿,看着手心里的茶树枝,有些出神。良久才叹一声:“这一年是怎么了……”
她话未尽,夏风却明白了。她安慰懿兰:“有旧人离,总也有新人来。娘娘身边不是还有璐贵嫔与祐嫔么?”
想起银杏儿,懿兰倒是展了笑颜:“是啊,还有银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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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掌后宫的颐妃娘娘有孕了,这是宫里的头号喜事。
连懿兰自己都没有料到。
“献王今晨上了请安折子,说你妹妹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朕原想着午后便告诉你,没想到你也有了喜事。”傅仪宁看着懿兰尚未显怀的腹部,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三妹遇喜了?”懿兰闻言颇为惊喜,“当真么?”
“自然。朕已命广务司厚赏,也拨了杏药司的医官专门去献王府伺候。兰儿可以安心了。”
懿兰听了含笑低眉:“皇上待臣妾与臣妾家人恩深义重,臣妾感激不尽。”
傅仪宁握着懿兰的手笑言:“你是朕的贤妻,何必过分自轻?这些年宫里若不是你,恐怕要叫朕分神不少。”他说着叹了一声,又道:“许多时候朕虽不在意后宫是非,却也多少听得到一些闲言碎语。凡言及颐妃,无有不赞,可见你的好,宫中有口皆碑。”
懿兰面上的笑意却淡了下来:“皇上盛赞,却叫臣妾惶恐。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身为天子,怕也难做到‘有口皆碑’。臣妾能得宫人赞誉,既是高兴又是害怕。这也罢了,皇上所谓‘贤妻’二字,传将出去,恐怕臣妾有再多美名也无福消受了。”
傅仪宁明白她的意思,抿唇沉吟片刻,才道:“朕明白。这四方的天实在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每走一步都要思前想后。也只有在你这儿,朕敢说说心里话。踏出这道门,无论为你还是为朕自己,许多话都必须咽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