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水尽处,然而自他死后流言蜚语无不更甚。”白祈辞语气淡淡,却是沈邈第一次见他一次性说这么多,“先帝怜我幼儿孤苦,贬为庶民流浪安州——只因那时我高烧不退,几近晕厥,当家父血溅长阶之时我却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一箭穿心与白先生无关,只因长阶血溅之日,白先生的祖籍还未来得及回归。说到底,白清也算不上是您父亲。”沈邈咄咄逼人,不愿听他用这些人尽皆知的弯弯绕绕。
“诏书已下,无论回籍的典册举行与否,我都是白家之后。”
“那么此去京都,白公子如何自处?”沈邈直入正题。从白先生到白公子,倒真像是从一个落魄的草民到一个京都的才子。
“自然还是要沈二姑娘多多照顾。”白祈辞用清高的语气说着阿谀奉承的话。
“不要这样跟我说话,这事儿不归我管。和我父亲说去。”
“自然。”白祈辞沉默了。
沈邈不太懂这种沉默,天下太平,朝廷诡裔。君上是明君,自然是要整治朝廷,丞相长史权倾朝野,刺史大人也长风直下。大把官人想着外调当个知州县令,不愿混这趟浑水,然而他却偏偏往京都跑。
沈邈的父亲是淄阳将军,未到不惑的年纪。年轻时候追随先帝立下赫赫战功,而后高调地辞去官职在京都吃喝玩乐。
君上要安朝野,挫一挫丞相长史的锐气,便于登基元年昭淄阳将军回朝廷任大理寺巡检。
“大费周章,白先生就为了和我说这事儿?攀附我沈家。”
白祈辞笑了:“也可以这么说。”
“夏家,于家,陈家,林家……京都值得攀附的多了去,家父也不是什么高官。何况令尊当年与我们没有什么交情。”那时沈觉簌常年在边疆与于晖族打得热火朝天,而白清在京都当个不大不小的官职。确实没什么交集,或许有过的点头之交也只是沈觉敕凯旋归来时的庆功宴上,白清敬这位意气风发少年郎的一杯酒。
“没有交情便是最好的交情。”
沈邈倒是认同。没有恩没有怨,这样的人便最适合合作的了,可以随时甩锅,也可以全身而退。外人以为毫无交集实际早已同仇敌忾,一笔一笔账也算得清清楚楚。
“况且……我初次入世还是低调些好。”白祈辞低声道,眸眼不闪。
被贬的流放之人,大都被削去科举入仕的可能。然而白祈辞少时未入祖籍,他十岁那年被先帝赐典回籍,然而典礼未始,赐罪的诏书先雷厉风行。算起来,白祈辞没有流放阮西被一箭刺杀,如今也算可以科举入仕,也不知说先帝悲悯还是无情。
沈邈见过那份无法下诏的诏书,那份只差最后一个印玺的诏书被放在君上御书房的那面墙上挂着——与其它笔墨纸砚一同摆着。先帝端端正正地写下的字与以往任何一份诏书没有什么不同。
“先生要科举?”沈邈冷笑,被白祈辞的话给震惊到了,心里对白祈辞的有个八九不离十的评价,拿起桌上的玉佩便是起身,“怕是白先生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低调?可笑。淄阳将军盛名在外,京都纷扰之地想要低调是不可能的。而这几年,沈将军府的树大招风也是的的确确。
“说笑了。”
“那便愿先生所得皆所愿,此去京都一帆风顺。”沈邈踏出这门槛,“今夜秋叶霜寒,白先生还是去我隔壁歇下吧。”
“另外,白先生。七年之前,血溅长阶之日,您已经十一岁了,也就比今日的阿邈小个一岁半岁。我不认为您不懂,先帝怀德安天下安万民,却对朝廷制衡之术……也颇有心计。”沈邈路过柳磬的房间,一股似有似无的味道在鼻尖流过。
柳大人……怕不是熟睡了吧。
话说本没有约定,本没有棋子,灯倒是有一盏,但这灯花却还来不及落下。
沈邈沉思片刻。